周围的部将亲兵都被吓一跳,一齐停住了喧闹,酒杯和嘴巴都凝固不动。
“说清楚一点!”陈永福对斥候喝道。
“陈将军,制将军刘芳亮所率大军,在真定府城下,被明狗太子的官军包围,全军覆没!逃出者没几个人!”
陈永福颓然坐下,周围部将亲兵们如遭雷击,一个部将失声惊叫道:“怎么可能!”
其余人也跟着乱嚷:“怎么会如此?”“哪来的官军?”“明狗太子能如此厉害?”
陈永福木然僵坐,喃喃地说:“出发之前,听说明狗太子炸死袁宗第、击溃其大军,尚且觉得不过是侥幸。如今看来,是真有能耐的。看看他留下的守官,也不简单,废饷减赋,颁发地契,已经收了民心;还招揽土寇,用于守城,才使我等进展艰难……”
“将军,咱们怎么办?”
陈永福深深叹了口气:“咱们已经是孤军。不知道刘汝魁是否知道消息?又将如何处置?最好是与他合兵一处,谨守豫北的彰德、卫辉。”说着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黄河以南,被明狗太子留下的守官经营得难以撼动,我等在此,又有何益?”
随即下令道:“传令!派人和刘汝魁联系!”
话音刚落,外面又有人喊道:“刘汝魁将军急信!”
陈永福一振,说:“拿进来!”又说:“暂时不必派人联系了!”
看了书信,陈永福对部将说:“英雄锁甲略同!刘汝魁将军也在向西紧急撤退,准备退守卫辉、彰德一线。要我等率军渡河,与之会师!”
众人都说:“如此甚好!”
陈永福皱眉道:“只是,刘将军要我军携带开封、归德府库的所有粮饷,支援他的人马,一起守卫豫北。只是我军并未拿下开封,而且刚刚拿下归德,府库空空,还没有来得及筹集粮草,哪里有的支援他?”
众人陷入沉默。陈永福说:“还是要迅速回师,此地不可逗留!一旦消息传开,只怕土寇会迅速围攻我们。”说着,展开地图,指点着说:“最近的路程,还是咱们的来路,走官道,迅速向西,越过开封,从陶家店渡河。”
说罢,站起身来,下令道:“全军散开搜集粮草,一个时辰以后,集合向西!昼夜兼程,不抵达卫辉,不可长时间停歇!”
众人都知道,所谓的“搜集粮草”,就是纵兵劫掠。顿时归德府城陷入地狱,如狼似虎的士卒推门破户,百姓哭喊声四起。
一个时辰以后,抢劫了百姓活命粮的陈永福五千人马,终于上路向西,烟尘滚滚而去,留下残破哀嚎的一城百姓。
一天之后,陈永福率军抵达兰阳附近,前锋斥候来报,发现开封的大批土寇的踪迹。
“莫非他们已经得知真定的消息?”陈永福沉下了脸:“土寇不足为惧,但是万一被其缠住,岂不误事?”
一个部将说:“不如就在附近渡河!反正过了黄河,也就是豫北地面了。”
众人纷纷赞同。陈永福点头道:“好,事不宜迟,就在这里渡河!”
抵达河边,因为春来水涨,陈永福立即下令搜罗船只,凑了几十艘大小船只,开始渡河。来回五趟之后,渡过了一半人马。陈永福骑马站在北岸,注视着后一半人马的渡河行动。
第六趟船只刚刚离开南岸,南岸远方尘头大起,有人杀来了!南岸剩下的两千人马在部将的指挥下,慌忙转身,背水列阵,准备迎战。只见大约两千人马,衣服武器都是样式不齐,却杀气腾腾,呐喊狂奔,直逼过来。
顺军远来疲惫,慌乱接战,明明人数不少于对方,士气却远远不如,很多人急着过河,战斗意志薄弱。
土寇一阵猛烈冲杀,状若虎狼;顺军大乱,阵后河边的人,甚至迫不及待地跳下黄河。陈永福在北岸干着急,无可奈何。一个部将建议道:“陈将军,莫如让河中这一趟船只回程,杀退土寇,再一起渡河!”
陈永福摇头说:“船到中流,掉头回去谈何容易!而且他们倘若不遵命令,反生变乱!”
众人无奈,眼睁睁看着南岸剩下的阵列被杀得大乱,大批士卒被赶下水,很快在深水区扑腾挣扎,逐渐沉没。
第六趟船只运送的人马上岸的之后不久,南岸顺军就被消灭干净。
陈永福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说:“半渡而击,何其狠毒!”
部将说:“将军,快走吧!尽快赶赴卫辉!”
陈永福一挥手,渡河的不满三千人马,迤逦上路了。旌旗倒垂,人人丧气,个个沉默不语。他们没有注意到,远处有探马拿着望远镜仔细打量着他们,然后上马奔驰而去。
走了几个时辰,陈永福问:“前面是何地?”
过了会儿有人来答:“十里外是封丘。”
陈永福点点头:“此地已经归顺,待会儿去歇脚。”
再走一会儿,前面忽然蹄声隆隆,一彪马队出现了!陈永福的心沉到谷底,下令全军抢占边上一处高地列阵。不一会儿,那一彪人马逼近了,一面大旗上写的是“卞”字;所有士卒都端着火铳,战袄整齐。
陈永福看看自己的人马,惶惶不安,人无战心,不由得叹息一声,心中有了一个念头:“莫若归降朝廷罢!”
卞飞率军逼近陈永福部,忽然放下望远镜说:“惶惶如丧家之犬,不值一提。”随即下令:“第一团,上前将其歼灭!”
“遵命!”肖协道领兵突出,变阵成横线,然后集体下马,端起火铳,向前逼近。
陈永福见对方只用千把人出战,冷笑道:“未免也太托大了一些!”于是下令道:“我军居高临下,可以一冲而下,灭了眼前这千把人!”
一个部将劝说道:“将军小心为上。这伙人既然敢如此托大,可能有什么倚仗。而且,刘汝魁将军的人马在哪里?该不会被他们灭了吧?”
陈永福听不进去,说:“他们不过倚仗火铳而已!此物只能放一次,就无大用!本将当初就是和孙传庭出关,眼看着孙传庭倚仗火铳,最后还不是大败!”说罢大吼一声“杀!”挥令全军冲锋。
全军三千人从坡上猛冲而下,势若洪水。在距离对方大约一百五十步的时候,“砰砰砰”对方火铳骤然炸响,整个横阵前硝烟腾起,冲锋在前面的顺军士卒立即倒下一层,有两三百人!
陈永福大吃一惊:能打这么远!
铳声连续响起,三轮之后,顺军士卒就少了近三分之一。后面的士卒收不住脚,踏着尸体不断向前。而铳声则连续不断响起,弹雨不断泼洒过来,让顺军前排的士卒不断倒下。陈永福顿时明白官军倚仗所在,也相信刘汝魁已经被灭,于是大喊道:
“不打了!不打了!我们归顺!都停下!”
周围亲兵一起高喊传令,后面的士卒都急忙停下;可是,前列顺军哪里停得下来?官军铳声不停,杀人不止,直到前方士卒被杀尽,铳声才停止。陈永福环视左右,人马已经只剩四五百人,不禁胆寒发树。
“我们要归顺!”陈永福带着剩下的人马一齐喊道,然后就在坡上跪下了。
肖协道回转请示:“旅长!敌军要投降,如何处置?”
卞飞摇头说:“太子殿下的命令,只是要我们迅速歼灭敌人,尽快回京。”
肖协道会意,回阵下令道:“冲上去,再次覆盖,然后上铳剑,消灭残敌!”
第一团顿时杀声震天,战士们发起迅猛的冲锋。陈永福大惊失色:“难道要赶尽杀绝?”
是的,很快铳声响起,千发子弹攒射覆盖而来,跪地的士卒一片哀嚎,陈永福胸口、脸颊同时一痛,一头栽倒在地。
卞飞看着敌人残军被歼,命令打扫战场,然后迅速回军,直奔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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