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思忖了片刻,说“你说说详细计划,孤审核一下。”
陈潜夫拱拱手,侃侃而谈“启禀殿下,微臣将如此行事其一,立即招揽不肯从贼、潜伏民间的官员,分掌开封府、归德府,扫清残贼,张榜安民;其二,招揽各处不肯从贼的土寨,给予官身,汇聚于开封府,组建守城大军;第三,召集民夫,日夜修葺城墙,积攒檑木砖石,以便守卫城池。”
“还算有条理。”朱慈烺淡淡地说“不过,孤要告诉你民心向背,决定战争胜负。你且说说,如何收拾人心,避免百姓再次被煽惑裹挟,而且争取?”
“禀殿下,微臣早已听闻殿下在归德府、开封府的为政措施废饷减赋、访贫问孤、发放文契承认佃农土地,使百姓悦服;微臣将萧规曹随,谨而行之!并且,还要严厉整治新招吏员,以前所有陋规,不得重来,违者一律处死。”
朱慈烺点点头,说“这才是重建纲纪、守疆卫土的根本所在。这两次南征练兵,孤本没有打算设官守土,如今发现还有你这样的忠臣,想法改变了。”
这时,外面有人喊“侦骑急报!”
“传进来!”
一位侦察队员进来汇报“贼将袁宗第五万大军,直奔开封府而来。平定路上若干土寨以后,日夜兼程,快速北进,现已过了许州,前锋抵达尉氏!”
朱慈烺霍然起身,去看一侧墙上河南地图,张远志、卞飞、卜秀刚、易和安也一起上前来看。朱慈烺对他们说
“如此,袁宗第大军大约五天即可抵达开封城下。陈潜夫组织准备的计划,难以施行。与其组织抵抗,不如按照原计划放弃给闯军,以免增加百姓苦楚。”
陈潜夫一听,大失所望,急忙恳求说
“殿下,心向大明之人,为数众多。如果让归德府、开封府得而复失,日后官军再来,只怕无人再敢去支持,因为人人都会以为官军不可倚仗。”
看看朱慈烺面无表情,他又说
“而且,倘若袁宗第从容占领开封、归德,必能强力支持闯贼大军东进犯阙!届时勤王大军,护卫京城更加不易。倘若微臣组织抵抗,拖住袁宗第,必能为京师减一分威胁!”
朱慈烺说“开封粮饷,倒是能支撑三个月。但是临时组织的人马,只怕抵挡不住袁宗第五万大军扑城。”
“殿下,据微臣所知,贼将袁宗第未携带大炮,难以攻城;就是前些日子对阵豫南土寨,都不容易打破。只要粮饷充足,微臣招募忠义之士,抵抗三个月不难。”陈潜夫继续恳求。
朱慈烺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对张远志、卞飞、卜秀刚、易和安说“孤忽然有个想法,袁宗第气势汹汹而来,疯狂急进,必然有破绽。我军干脆昼伏夜行,迎头向南,给予袁宗第意外一击!然后再迅速撤退,这样一来,陈潜夫守卫开封,就更有把握了。”
陈潜夫听了,一时陷入沉思。
张远志则躬身施礼说“殿下!万万不可。出战之前,殿下定下战略为‘避实击虚,快进快退’,目的是为了战场练兵。绝对不与敌军纠缠,更不与优势之敌对阵。改变计划迎战袁宗第,则是殿下以千金之躯来冒险,万一被其重兵合围,卑职等人之罪,百身莫赎!”
卞飞看着地图思考,没有发言;张远志拉了一下他,凛然说“卞团长,为何不劝殿下?殿下一身系大明中兴之望,吾等纵然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不可让殿下犯险!”
卞飞紧盯地图,还是不说话。
张远志拉着他的胳臂叫道“卞兄!”语气里压着怒火。
卞飞缓缓地说“我支持殿下的计划。”
张远志大怒,一甩他的胳臂,上前一步向朱慈烺跪下了“卑职恳请殿下,迅速回师,保卫京城!”
朱慈烺看着张远志纵然跪下,依然高大的身躯,说“不妨听听卞团长的意见,看他怎么说,是否有道理。”
张远志立即磕头“殿下,卑职知道卞团长的心思。袁宗第大军,几乎尽是步卒,绝少骑兵;如今日夜兼程,必然拉成长线,前队人数不多,可以冒险迎头一击。”
卞飞一愣,说“正是如此,有什么不妥吗?”
朱慈烺也说“你不妨再说说反对理由。”
张远志说“启禀殿下,卑职也看了袁宗第档案,此人作战颇为狡诈,诡谲难测;而且他的五万大军乃是实数,并非虚号。万一其前锋是饵兵,先缠住我军,其余大军两翼包抄,后果不堪设想!”
朱慈烺一只手放到了张远志的肩上,温声道“你的设想确实不错,然而忽略了一点我军铳炮犀利,而且尽是骑马,可以机动,还可以详细侦察。步兵两翼包抄骑马之兵,战术上是很难实现的。”
张远志低头道“多谢殿下教导。然而,卑职不能容许殿下以少兵临大敌,冒此大险!不若殿下率中军退到黄河以北,卑职与卞团长、易团长率军向南,伏击袁宗第,然后撤军过河与殿下回合。万一有意外,殿下只管率中军返京!”
卞飞、易和安、卜秀刚再加上陈潜夫,都表示赞同。
朱慈烺说“尔等忠心,孤已知晓。但是此战,只要侦察筹划得当,其实并不冒险。”
外面又有人叫“京城急报!”
朱慈烺拿到急报,原来是孙传庭来信,说崇祯已经在催太子返京,显然是希望他尽快回去,组织京城保卫战。
周围的人得知信件内容,更是一致要求朱慈烺先渡河。
朱慈烺摇头说“孤只有和你们在一起,才会安全。率数百中军,北渡黄河,万一闯贼南线大军前锋赶到,岂不更危险?”
众人一时无语。陈潜夫长叹一声说“殿下还是按照原计划,率军凯旋吧!”
朱慈烺坐到椅子上,端庄地说“孤主意已定,尔等不必过忧,只管听令即可!传令下去立即加派侦骑,向南散开侦察;全军立即做好准备,深夜出征,向南迎击袁宗第!”
袁宗第离开汝宁府时,就得到了归德府战斗的情报。这些情报是逃出归德府的闯军的。他认真研究,觉得这股官军其实就是仗着铳炮犀利,玩一点阴谋诡计,打一打守城弱兵;若是遇到大顺主力,一切伎俩都将难以施为。
“一力降十会!”袁宗第对一帮将校们说“他们人少,缺少实战;咱们人多,尽是百战精锐,只管向前急进!”
路上,他得到了一些开封府的零星情报,觉得战法还是在归德府实行的那一套,于是没有放在心上。过了尉氏县以后,前面汇报“距离朱仙镇只有三十里。前些日子,明狗占领了朱仙镇,但是很快撤回开封去了。”
袁宗第感叹道“朱仙镇,大元帅在那里可是打过关键大仗!”
回头一望,队伍拉得很长,就像弯弯曲曲的长虫。因为稀少的战马都在中军,中军已经相当靠前。一名参将说“袁帅,咱们行军,可绝少如此。万一遭遇大股敌军,将难以处置。”
袁宗第哈哈大笑“你说的是没错,可是河南哪还有‘大股敌军’?在开封府折腾的那股兵,总数不过三千而已。他们就是全部杀来,我一万中军就足以当之,予以歼决!”
于是传令“加速前进,占领朱仙镇。”
不到一刻钟前面探马又来报“前锋两千人已经渡过沙河,直趋朱仙镇。沙河干涸,可以直过。”
袁宗第狠狠扬鞭抽马,高兴地说“全军到朱仙镇修整!”
中军加速,已经变成前军。两个时辰后到了沙河边上,整军渡河。
袁宗第骑在马上,蹚过河床中间深不过一尺的水面,一冲就上了对面河岸。五千多人伴随过了河。
袁宗第骑马立在河岸上,远望那个朱仙镇,忽然看见大队人马出来了。前军挡住,问明情况,向袁宗第汇报说
“朱仙镇士绅父老,担酒牵羊,来迎接顺军!前锋两千人正在朱仙镇内参加宴席!”
“咩咩!”群羊啼叫,袁宗第大喜,说“这里人倒是知道天命,懂得顺逆。”
“还有一坛上等好酒,尚未开封,献给袁帅!”前军两个士卒抬着一坛泥封的酒过来了。
袁宗第下马,看着数尺外的泥封大酒坛,说“正好乏了!倒一碗酒过来,老子先过过瘾!”
一个小校拿了碗,走过去拍开泥封,发现坛口盖着圆圆的大木塞,木塞中间有个铁环,他说
“这酒坛没见过。”
说着,抓住铁环,用力向上一提,铁环连根拔起,下面是一根铜丝,再看木塞上的小孔,里面竟然冒出一股嗤嗤作响的硝烟。
袁宗第看着,道“真是见鬼!”
话音未落,只见大酒坛猛然爆炸,烈焰闪瞎双眼,天崩地裂一声巨响,他顿时飞了起来。
甲申太子征途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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