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日下午，内阁一如往日，几位阁臣端坐那里，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聊天，重点还是谈闯贼围城的事，话题渐渐又集中到城外的碉楼上，魏藻德淡淡地告诉其余几人：太子在碉楼上指挥。

　　“太子果然悍勇。”李建泰说：“只是有些以身犯险。太子乃是副君，民望所系，岂能如此弄险？”

　　“皇上已经知道了。”魏藻德不动声色地说：“而且皇上相信：太子此举，必有深意，不日将有惊喜到来。我等臣子，还是恭候捷报比较好。”

　　其余几人一时陷入沉思，许久，方岳贡才说：“只怕闯贼聚集精锐，拼死悍然一击，万一有个意外，则大事去矣。”

　　这话一下子说中众人心思，纷纷点头称是。邱瑜对魏藻德说：“首辅还是应该直言劝谏，以防万一为好。”

　　“尔等还是看不清形势。如今内阁，不过是清谈之所而已。一切军国要务，自有戎机处筹划。至于太子修筑碉楼、以身犯险的意图，戎机处显然是知道的，故而以他们几个老成谋国之人，尚不阻拦，我等不明就里，说又何益？”魏藻德冷冷地说，“还是等等消息再说。”

　　李建泰摇头：“戎机处一味迎合，不知规箴，如此非要酿成大祸不可。那李邦华号称方直敢言，只怕要坏了晚节。”

　　魏藻德微微一笑，伸个懒腰说：“拭目以待。”

　　这时，光时亨急匆匆跑进来说：“太子出大事了！”

　　几位阁臣霍然坐直说：“怎么了！？”

　　光时亨喘着气说：“闯贼纠集死士，猛冲城西碉楼，太子仓皇撤退，弃了碉楼，现在闯贼已经占了碉楼，夺了大纛，自上而下窥视城头乃至大内！”

　　魏藻德厉声道：“消息可确切？”

　　“千真万确！我以兵科给事中的身份视察城西，登上日海生酒楼顶座，亲眼望见碉楼太子殿下从碉楼顶阁仓皇而下，没多久就有一伙闯贼登楼，摘了大纛，扔了下来。”光时亨随即降低声音说：“而且詹泽带着四个太监在城头观察敌情，一有大变，立即奔走急报，刚才就有一个太监急忙忙地向宫中去了，卑职亲眼看见，他眉头紧皱，脸色煞白！”

　　“唉！”李建泰重重叹了一声：“有伤皇家体面呀！如此城下大败，必将大挫士气。太子毕竟是冲龄，行事实在有欠考虑。”

　　方岳贡深深皱起眉头，说：“在三军之前，仓皇逃窜，丢失大纛，这将何等伤我士气！从此只怕将士们都看轻了主帅！”

　　光时亨听得连连点头，忙道：“更何况，闯贼可以利用这个碉楼窥视城内，这不等于资敌吗？修建那碉楼的时候，难道都没有想到今日？”

　　坐在另一边的邱瑜停止了临帖，搁笔叹息了几声，道：“那戎机处五个戎机大臣，也想不到如此后果？特别是孙传庭，打仗老矣，这点事都看不出来，这辈子究竟怎么打仗的？”

　　魏藻德冷笑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在潼关之下，大败亏输，失陷了天下精兵，然后又丢了陕西，才使闯贼猖狂至此。现在辅佐太子领兵，在城外修筑高楼，又失陷碉楼，形同资敌，真是罪过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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