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原城外的一处树林中,秦川向几位队正说道:“侦骑来报,四个城门都关了,四个城头上的倭兵,总共不超过一百人,城里静悄悄的也没有什么声响,看来城里应该没什么倭寇,百姓估计也全跑光了。”
几个队正们都躲在树干后从朝昌原城眺望,城头上,一面怪模怪样的长条形旗帜在城头上立着,旗帜下面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但即便城上的倭兵再少,队正们也没把握凭这点人马去拿下昌原城。原来大家想进昌原城去好好休整一下,没想到倭军速度这么快,现在又只有绕城而走了,但愿西边的晋州能在他们到达前不至于丢失。
秦川也没把握,他正准备下令绕过昌原,却一眼瞥见了不远处的稻田利吉,这家伙蹲在地上,正在拨地上的青草,喂他的那匹战马,当然那马现在归秦川了,两个近卫队的士兵则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秦川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稻田的武士具足,摸摸头上戴着的稻田的头盔,再看看周围其他的人,很多也都是穿着倭军足轻的衣甲,他猛然想起昨夜让金永成假扮成倭兵放火的事来,随之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他用日语喊了声,招招手,把稻田利吉叫过来,问道:“当初你那杆背旗,还有你队中的旗帜,你还记得图样吗?”
稻田利吉有些懵,不过还是回答道:“旗指物的图案卑职记得清楚,是白底黑色的家徽,大村家的家徽是五瓣梅,不过卑职是武士不是裁缝,无法做出来。”
“行,你画出来就行,小顺,你去后队找几个会裁缝的人,再去砍几根竹竿来,粗细都要几根,还要找几块白布和黑布来。”
然后秦川把四个战队的队正都召集起来,商议起攻打昌原的事来。现在这些人都对倭军还是抱有一定的畏惧之心,虽然两次夜袭都得了手,但毕竟还没有在大白天正面和倭军对阵过,况且现在倭军还占着城池。但秦川把自己的计策一说,大家都觉得可行,只是认为秦川要带着稻田利吉一起有点冒险,但秦川却坚持要带着稻田利吉。
不大会,小顺就领了两个女人过来了,跟着的几个兵丁还抱着长短粗细的十来根竹竿和几块布料,秦川一看,那尹家的女子也在其中。秦川把稻田利吉叫来,让他先在白布上大致比划出旗帜和背旗的轮廓,结果白布还不够大,得拼接起来才成。
尹家女子看了看,就从包裹里摸出剪刀和针线来,没想到她当初从多大浦家中逃亡时,还把这些物什也带上了。稻田利吉在地上大致画出了大村家的家徽,尹家女子拿起剪刀和黑布,一刀一刀居然照模样给剪了出来,让稻田利吉也不禁叹服。
不久,一杆大村家足轻队的旗帜和武士的背旗就做好了,秦川把稻田利吉叫到一边,用日语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稻田利吉开始还有为难之色,但后来就完全是唯唯诺诺的应承了。
半个时辰之后,昌原城的南门外的官道上就出现了一支倭国的足轻队伍,领头的是扮作倭军武士的秦川,他骑着马,背后插着有大村家徽纹的背旗,稻田利吉走在马的旁边,扮作侍从,现在他的腰间也挂上倭刀了。金永成、梁桂和姜氏兄弟四人也扮作侍从,簇拥着秦川,并紧盯住稻田的动作,再后面则是二队队正曹善举着大村家的足轻旗,他身后是选出来的一百多名身材较矮的士兵,他们都身着倭军足轻具足,头戴倭军的阵笠(秦川趁机把所有冒充倭兵的人的发髻全剃掉了)。前面走的是长矛手,后面的则是火枪手,火绳已经挂上了,药子也装好了,只要点火就能发枪。
队伍走到离城门百步外的地方停住,城头上的倭兵纷纷探头张望,一个倭兵大声喊道:“敢问来的是哪家主公的哪位大将?”
秦川打马上前,稻田利吉、金永成、梁桂和姜氏兄弟跟在后面。秦川到了城门下,让稻田利吉朝上面喊道:“我主人乃肥前藩从五位下丹后守大村喜前主公麾下之年奉两百贯之足轻大将稻田利吉,奉大村喜前主公之命,前来支援尔等,速速打开城门!”显然稻田利吉自报家门是非常顺溜的。
上面的倭军兵士交头接耳了一番,朝秦川等人喊道:“稻田大将阁下且稍等片刻,我等先去找我家大人过来,大人他尚在北门那边。”
秦川踢了一下稻田利吉,稻田利吉赶紧大声叫骂道:“八嘎!你等下贱之人,敢耽误我家大人进城,延误军机的话,你等吃罪不起!”
“我家大人不在此处,我等哪敢开门,望阁下见谅。”
“再敢聒噪,吾进城后定会斩下你的人头!”秦川突然厉声用日语说道。
这可把城上的倭兵吓到了,赶紧说道:“大人息怒,且稍等片刻。”城头上的倭军兵士聚拢起来商量开不开城门,他们中间只有一个足轻头在管事,而那位负责城防的武士老爷,还在北门城门楼里睡觉,这一来一回通报没半个时辰不行,真惹怒了下面那位,被他砍下个别人的脑袋,也没出说理去。最后,人微言轻的足轻头听从了众人的意见,下令打开城门,同时派出个士兵跑去北门那边报信。
看着城门在面前吱吱嘎嘎的大开,秦川强按住内心的激荡,驱马缓步朝城门洞走去,他咬住嘴唇在心中反复默念:“我是导游我怕谁,忽悠猪头我最行。”他又下意识的回头瞥了眼,结果发现跟在后面的人全都显露出紧张的模样。稻田利吉想伸手去握刀柄,却又怕引起怀疑,于是只能左手紧抓刀鞘、右手紧握拳头;他后面的金永成拿手紧握住刀柄,一副随时准备刀出鞘的样子;梁桂则紧咬住嘴唇,脸已经胀得发红了,紧握刀柄的手还在微微的颤抖;姜氏兄弟没有拿他们称手的猎叉,各人扛了把倭军的薙刀,但他俩都用双手使劲把住刀柄,也是一副马上要砍人的架势。
秦川赶紧朝城门内看去,还好,那几个开城门的倭军士卒都在推城门,没注意看见他几人的异像,城上和城门里面虽然也有些倭国军士在望过来,但隔着一段距离,估计他们没看清。
秦川深吸口气,首先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他转头狠狠的咳了两声嗽,瞪了后面几人一眼,意思是让他们尽量放松下来,不要让人看出破绽来。那几人也自然领会,各自深吸口气,把手从刀柄上放开,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秦川见梁桂面色最糟糕,急切间恢复不过来,就用日语大声对他说道:“你回去叫他们赶快进城来,不得耽搁。”同时使眼色要梁桂去通知曹善带人进城,梁桂还在发愣,金永成推了他一掌,指指后面的大队人马,梁桂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回头跑去了。
秦川松口气,尽量缓慢的通过城门洞,以等待后面的队伍跟上来,他进到城中,看见城上城下的倭兵都在看他,就问站在马前的一个看起来是个小头目的倭兵:“你是负责此门守卫的吗?你家大将呢?怎么不见?”
那倭兵正是负责这个城门的足轻头,他对秦川鞠了个躬,答道:“此门是由小人负责把守,我家足轻大将大人现在北门,已派人通报去了,大人稍待片刻。”
“嗯,那我就在城门楼上等他。”秦川翻身下马,让那足轻头领路,自己带着金永成、稻田利吉和姜氏兄弟,朝城门旁的甬道走去,城门外,曹善和梁桂已经带着人马匆匆赶了过来。
秦川上了城门,发现只有稀稀落落的十来个倭兵,故作大怒:“尔等如此懈怠,人都到哪里去了?”
“禀告大人,我家主公五岛大人,今早率大军去昌宁了,只剩下我等百十人守城。”
“五岛大人怎么如此轻敌,去把你的人全叫上来,交由我部来接管此门。”秦川命令道。
“是,大人。”那足轻头跑到城墙边,朝下面喊叫了几声,秦川也让金永成也跑到城墙边,对下面做了个手势,让刚进城的曹善马上带着队伍上城头来。
不大会,城下的倭兵就全部跑上来了,在秦川面前列队站好,曹善也带着队伍鱼贯而上,隐隐把这股倭兵包围起来。
“人都到齐了?”秦川看着眼前二、三十个倭兵,问道。
“除了去北门报信的小五郎,所有人都在此。”足轻头回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井上次郎。”
“好,井上次郎,你想活还是想死?”
“大人?这话怎么讲?”井上足轻头顿时愕然。
“看看你周围和背后。”
井上次郎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只见周围那些新到来的队伍,铁炮手们齐刷刷的举起了铁炮,铁炮上的火绳也都点燃了,长矛手们则平端起了长矛。
“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井上次郎条件反射似的想拔出刀来。
“八嘎!”秦川身边突然白光一闪,随之一声惨叫,城上所有的人顿时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