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府内,朱高煦气呼呼地进了屋,将那条玉质革带从腰间扯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紧跟在他身后的纪纲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两手叠放小腹,一言不发。
朱高煦转回身来,恶狠狠地说道:;这是在威胁我,明着让老三去就藩,其实是在逼我走!
纪纲劝道:;殿下息怒,想去年册立太子的时候,皇上不就命您就藩云南吗?您说:’我何罪!斥万里。’皇上后来再也没有提过这事,可见,他心里还是挺疼爱您的。
;疼爱我?疼爱我,当初就应该立我为太子,而不是立那个无能的胖子!朱高煦气急败坏,指着门外大声骂道。
纪纲忙道:;殿下息声,当心隔墙有耳。
;什么隔墙有耳?有也都是你的锦衣卫。今日在金殿之上,本王也看出来了,那个况钟,分明就是太子**。否则,胖子岂会一味地袒护他?朱高煦坐在了主位,怒气难平。
纪纲不知道该说什么,若说况钟是太子**,也不尽然。他觉得,皇上话里话外,似乎对况钟也颇为袒护。
朱高煦说完,见纪纲不搭话,便又说道:;对了,我还听说,令千金对况钟很是倾心呀。
纪纲听到此处,连忙跪了下去:;殿下,休要听小人挑拨,我对王爷忠心耿耿。那只是小女年幼无知,加上况钟油嘴滑舌。殿下放心,臣一定会将此事处理妥当。
不想,朱高煦冷冷一笑:;呵,一个小小的六品芝麻官,敢在我面前抖威风,找死!纪纲,你听好了。对三法司那仨废物说,就说汉王爷的意思,让他们务必在三天内破了这件案子。届时无论是况钟还是太子,都得让他们抬不起头来。
纪纲听到这句话,却有迟疑:;这个……殿下,恕卑职无礼。吕震和陈瑛二人都还好说,只是大理寺卿陈洽,为人正直,怕是……怕是会不识抬举呀。
;哦,难道他也是***的?
;这倒没听说,只是这个陈洽自恃得皇上恩宠,向来目中无人。卑职担心不好说服此人。
;不妨事,谅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能成多大气候?总而言之你要记住,此案已经不是一件小案了。而是本王与那个胖子之间的博弈,本王在,你们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可明白?
纪纲磕头道:;卑职明白。
翌日,为永乐四年正旦。况钟得到了朱棣的旨意,可以不用参与朝贺。
他让管家老童煮了一壶茶,自己坐在了后花园的凉亭之中。
那老童道:;大人,天寒地冻,老奴给您烫壶酒,备下几碟小菜如何?
况钟摆了摆手:;不必。
待一壶煮好的茶拿来,老童倒了一杯放在了况钟面前。况钟却说道:;坐吧,与我共饮此茶。
老童受宠若惊:;老奴不敢。
;嗐,这有什么不敢的?坐吧。
;是,多谢大人。老童撩起后摆,挨着圆杌的边儿坐下来了。
;童大叔,你可是应天府人氏吗?况钟亲自提起茶壶,也帮他斟了一杯茶水。
老童听他连称呼都改了,更是心中感激,这说明况钟没有将他当成一个下人看待。他说道:;回大人,老奴并非本地人,而是济南府人氏。因战乱,逃到此处。一眨眼,都过去二三十年了。
;如此说来,你在应天可也有不少年头儿了。
;正是。
况钟与他对饮一杯,放下茶杯后,他忽然问道:;这应天府中,有一家最大的绸缎庄,你可知道?
老童连连点头:;大人说的可是周员外周源的长利绸缎庄?
况钟道:;不错,你也知道此人?
;老奴常年在大户人家做事,也听说过此人。说起来,那时候的主人家常去光顾他的生意,老奴倒也见过几回。
况钟闻言,很是激动,他赶忙问道:;周源此人如何?
;倒也本分,只是他那个儿子……老童摇了摇头,;唉,不成器。
;哦,何出此言?况钟这还是第一次听人提及周源的儿子。
老童娓娓道来:;这周员外的儿子,乃是一个花花公子,常年流落于烟花巷。秦淮河畔的青楼妓馆常见他出没。我以前随主人家前去长利绸缎庄,亲眼见过他们父子二人起过争执。后来还曾经见到过万花楼的人上门讨花债。那周源是应天府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最好面子,如何忍受得了这等丑事?
况钟心念一动:;周源的儿子叫什么?
老童摇了摇头:;大人恕罪,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况钟急忙起身,吩咐备车,他要亲自前往周宅询问清楚。
若说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女儿周瑶坠井身亡,周源表现反常也就怪了,难道做哥哥的也对此事漠不关心吗?
可谁曾想,况钟来到了周宅之后,却见这里乃由一队兵丁把守,戒备森严。
况钟下车走上前去,面露狐疑之色,这是何故?想周源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而已,即便再有钱,也不可能调来这么多的兵丁呀。
见他走上前来,带队的一位总旗上前喝止:;站住,干什么的?
况钟连忙行礼:;将军,下官乃是礼部主事。说着,递上了自己的告身牌。
那总旗看了一眼,不屑地说道:;对不住了,主事大人,奉汉王令,即日起任何人不得出入周家,你请回吧。
汉王?况钟想到了昨晚在奉天殿内,朱高煦的举止言语,心道:糟了,这么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案,卷入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站在原地正在沉思的时候,忽然见一人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大理寺卿陈洽。
;陈大人。
陈洽抬头一望,见是况钟,连忙走下了台阶,他拉住了况钟的手,走到了一边:;况大人,你可是为了案子来的?
况钟点头:;正是。
;唉,你来晚了一步。今天一早,汉王殿下就下了一道王令,命他的护卫守住了这里。除了三法司,就连应天府尹向大人都进不来。说是为了保护周源和他的夫人,避免为人所害。
况钟听罢,心中不免气沮。他明白,这只是朱高煦的说辞而已,哪里是保护周源夫妇二人,分明是为了提防他。
陈洽说道:;眼下,吕大人与陈大人都在里面,只可惜此二人……唉……他担心得罪同僚,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况钟拱手道:;陈大人,下官明白。既然有汉王护卫在此,下官也不便逗留,告辞了。
他离开了周宅,便径直去了秦淮河畔。沿着这条花街柳巷走了不多远,便看到了一座装饰华贵的楼阁。门楣上悬着一块黑底绿字的匾额——万花楼。
现在尚是白日,万花楼铁将军把门。况钟觑着眼睛往门缝儿中看了一眼,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他有些焦急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案情如火,岂能一再耽搁?
这时,身后忽然有人说道:;这位公子呀,想寻风流事,您来得可不是时候,得到晚上才行呢!
况钟一回头,见是一个舵夫,撑着一艘小木船靠了岸,站在了船头将绳索绑在了石头栏杆上。
况钟微微一笑,并不曾理会。
此时街上也没见有几个人,自然也就没什么生意了。那船家想是无聊,刻意找况钟聊一些话:;这位公子,我看你不像是应天府人氏吧?
;船家是如何看出来的?
那船家一咧嘴,露出了一口黄牙,笑道:;本地人好这调调儿的,哪里会白天寻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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