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002/510940002/510940031/20200521171204/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那筛盅摇晃的声音,在况钟听来尤为悦耳。他循声望去,只见路边不知何时赫然支起了一个赌摊。
路边一人不惧天凉,半坦着臂膀,身上贴里的系带解开,右边袖子掖进了腰带中,手臂上筋肉虬结。再看此人,年纪约有四旬,头顶挽着一个发髻,胖大脸庞,烛光下泛着油光。
他打开了筛盅,哈哈大笑:“各位,对不住啦,通吃!”一边大声笑着,一边双手敛着桌上的散碎银两。
况钟驻足扭头看了一会儿,眼神中似有留恋之意。
顾诗筠知道他好赌,莞尔一笑:“怎么,况大人要下场玩两把吗?”
况钟苦笑着摇了摇头:“今时不同往日了了,太祖皇帝曾经下令,严禁职官赌博,否则罪加一等。我况钟就是再嗜赌,也不敢如此放肆了。走吧。”
月色下,况钟迈步朝前走,对那赌摊再也不看一眼。
顾诗筠不觉对他又多了几分钦佩之意。此时的况钟,真的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他懂得如何更好地去约束自己。即便面对如此诱惑,他也可泰然处之。非常人所能及矣。
看着况钟与顾诗筠走远,赌摊上的那帮人渐渐停止了吆喝声,他们目光齐齐射来,带着一股怒意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左手边一位身材瘦削的人叫了声:“百户大人。”
那袒露半臂之人抬手示意他住口,然后吩咐道:“你马上回去告诉庞大人,就说况钟没有上当。”
“是。”
那人快步离去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况钟回到家中,吃了几口宵夜便睡下了。
第二日天刚亮,祖鹤正在蒙头大睡,忽然听到了有人敲响房门。他不情愿地起身去打开了房门,只见店小二一脸谄笑地站在了门口:“打扰了举人老爷休息,有罪有罪。”
祖鹤皱眉:“何事?”
店小二递过来了一封拜帖:“举人老爷,今日一早便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说要请老爷您吃饭,请您过目。”
祖鹤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祖兄见字如晤,弟与兄一见如故,特于今日午时在松月楼备下薄酒,请兄赏光,拨冗前往。”
落款乃是“况钟”二字。
祖鹤拿着这封帖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眉头深锁。他问道:“赴宴的还有谁?”
“哟,这小的可就不知道了。”
“送信的人呢?”
“早就走了。”
祖鹤点了点头,然后就关闭了房门。
那店小二本以为自己送信有功,该得几两碎银的,气得在心里暗暗咒骂。
午时,祖鹤轻袍缓带,来到了松月楼,他站在门口仰望招牌之际,不想二楼有人招了招手,冲他连连作揖:“祖兄,请上楼来。”
祖鹤抬头望去,正是冲他微笑的况钟。
来到了二楼,祖鹤这才发现,今日赴宴的,果非只有自己一人。在场诸人俱是山西举子,共计有一十七人,恰如二月初七那一天的情形。
唯一不同的是,宴请的东家由常景文换成了况钟。
况钟起身相迎:“祖兄,可就差你了呀。”
祖鹤怔愕了片刻,躬身作揖:“学生来迟,况大人恕罪。”
待他尚未一揖到底,况钟快一步扶住了他:“岂敢,岂敢。祖兄快快入席吧。”
祖鹤坐在了况钟的右手边,他刚刚坐下来,却见对面坐着一人。
“哦,祖兄不必疑惑,我来帮你引荐。这位是山西大同举人,季甲。”
二人起身行礼,互道久仰。
待重新落座后,这些举人无一动筷,每个人神色拘谨,似乎各有心事。这也难怪,他们一早便接到了请帖,见是负责贡院命案的况钟宴请自己,也不好推却不来。可是来到了这里后,他们的心底莫名有股寒意,各人脸上神色不一而足。
况钟见这些人模样,便已料定了他们心中所想,笑道:“各位举人老爷不必拘谨,在下并非科甲正途出身,久慕文采卓然之辈,所以才请大家来此一叙,勿作他疑。”
说完之后,他停顿了一会儿后又说道:“还有四人尚未到来,各位稍安……”
话还没说完,便见又有四人上了二楼。这四人身着军服,脸上均有英武之气,不知是哪里的兵丁。
此四人到此后,单膝跪地行礼:“见过况大人。”
况钟起身相迎:“王二哥,就等你们几个了,来来来,快请入座。”
众举人争相骇异,不免心想:说是宴请我等诸举子,怎么还请来了兵丁,莫非是要在席间拿人吗?
常景文死后,他们均曾接受过官府的盘问,有的人还挨了酷刑。一想到这里,不由地冷汗直冒。他们无一人相信年纪轻轻的况钟,可以破了此案。
来的这四位兵丁,恰是二月十五值守江南贡院乙字号房的四人:王二、杨玉、叶通与谢明。
况钟将他们迎入席间:“四位远来辛苦。人到齐了,我们也就此开席。”说罢,他拿起了酒杯:“前日里,是小子无知,因身负皇命,不得已查贡院命案。言语中,或对各位有所冲撞。这杯酒,就当是况钟给各位赔个不是。”
众人举杯:“大人言重了。”
待这第一杯酒饮尽,王二等人不明所以,他们不过是寻常的兵丁,等闲难得吃六品官员的请。四人面面相觑,均不知况钟今日设宴所为何事。
况钟见他四人面色疑惑,遂笑道:“王二哥,在场的这些举人老爷,你们可都认得吗?”
王二等四人脸色更加困惑了,他们心道:这是哪里话,我们又不是主考官,如何认得这许多人?
不待他们回答,况钟便说道:“这些,可都是山西来的诸位举人呀。”
他话音刚落,季甲忽然说道:“我认得这位军爷。”只见他举杯走到了杨玉的身前:“军爷,可还记得在下吗?”
那杨玉神色尴尬,他起身说道:“勿怪勿怪。实不相瞒,我实是想不起来了,或许我们在贡院见过?”
季甲一愣,说道:“二月初九,在下拉肚子,还是军爷你带我去的茅房。说起来怪丢人的,我没有带草纸,还是军爷你帮我找来的呢。”
他这么一说,杨玉恍然大悟:“哦――对对对,是有此事,你不提起,我险些忘却了。”
况钟看着这二人相敬一杯,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笑容。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些人也渐渐放松了下来,有人已有熏熏然的醉意。
况钟忽然问祖鹤:“祖兄,听闻二月初七,也是在这里,常景文曾宴请诸位举人,可有此事?”
祖鹤心下狐疑:此事我们与你说过不止一遍了呀,为何还要问?
他说道:“正是。”
况钟转而对季甲笑道:“季兄,当日你不曾来。那日,常景文与诸位诗文唱和。今日咱们不妨也来吟诗作赋如何?”
季甲素知常景文才学有限,后来听说当日常景文作诗一首,得人称赞。他心中难免不忿,此时他有心显露文采,当即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况钟扭头看着这秦淮河畔,朗声道:“那好,我们便效仿当日,以这秦淮河为题。”
季甲当仁不让,他站起身来正要吟诵出口,况钟却拦住了他:“诶,季兄勿急,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须有些彩头才好。这样吧,今日夺魁者,况钟愿意做一个保人,保举各位如何?”
虽然况钟只是一个礼部主事,但众人也听闻过他的事迹:如何得到姚广孝的保举,又如何令圣上垂青。众人虽觉得他的话未免大了些,但心中也甚是欣喜,纷纷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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