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钟又一想,此事极为诡异。周瑶遇害时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而她在两个月前便与罗定分别。照此来看,至少有一个月或是更长的时间,周瑶脚踩两只船!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况钟自己都吓了一跳:莫非一开始我便错了,周瑶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另一人因爱生恨,杀了周瑶?
况钟沉思许久,轻轻摇了一下头:不对,周瑶委托张兴做的那双履,极有可能是送给心上人的,还特意叮嘱张兴要用最好的料子。若是水性杨花,何必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可是罗定没有收到这双鞋,莫非另一人的脚也是八寸?未免太巧合了,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况钟想了多时,只觉得头痛欲裂,看来只有等明日去周宅再打探一番,才能有所进展了。
想到这里,他便安然入睡了。
次日,天空依旧阴霾。来到了周宅,只见这里仍旧由汉王府的护卫把守着。
出人意料的是,纪嘉卉站在了门口,倨傲地看着况钟与顾诗筠二人。
况钟一怔,趴在担架上讪讪笑道:;哎呀,原来嘉卉你在这里呀!
纪嘉卉道:;好你个况钟!连续两日对我不理不睬的,若是本小姐恼怒了,你……你……她一张俏脸通红,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况钟连忙好声说道:;这是说哪里话呀?你看看我现在,我来这儿都得靠爬着了。他说到这里,突然提高了嗓音:;多亏了汉王殿下手下留情呀,要不然你也见不着我了。
纪嘉卉虽然气愤,但见到况钟这样也不忍心多加责备,她快步走来,掀开况钟的长袍下摆看了一眼,颇为心疼地说道:;你看看你,谁让你顶撞汉王的,要不然哪里用得着受这份儿罪?
况钟苦笑。
看到他二人这样,顾诗筠的心头隐隐酸楚。
但况钟也没和纪嘉卉寒暄几句,便进入了周宅,点名要见周源。
周源见到了趴在担架上的况钟,也无暇错愕,连忙下拜:;求求大人,求求大人啦!
况钟疑惑问道:;周员外,这是何故呀?
;大人有所不知呀,自从小女被发现后,草民这宅子被围得像铁桶似的。草民就连出门都不行了。这几日正赶上年景,是赚钱的好时候呀,小店的生意无人打理,这……这让草民如何是好?
听他这么一说,况钟反而笑了:;哎呀呀,周员外可真是……做生意的好手呀。令嫒坠井惨死,不想着抓凶手,却还惦记着生意。
周源惊愕万分,怔然答道:;不不不,大……大人误会了。小女冤情当然更盛生意,草民日日夜夜盼着能够缉拿真凶,为小女报仇雪恨呀!
;好了,这些话不说也罢。周员外,本官前来是有要事要问你,请把脚上的履脱下一只来。
;啊?周源不解这是何故。
;请脱履。
不等周源反应过来,旁边便走过来两名王府护卫,一人摁倒周源,一人将周源的左履脱下,递到了况钟面前。
况钟捂住了鼻子,拎着这只履看了好久,开口问道:;周员外,这履有多大?
;回……回大人,乃是七寸三分的。
;听闻周员外府上的履,都是买的名品呀。况钟见这只履绣工精美,质地不凡。
周源答道:;不敢瞒大人,草民一向如此。我是个生意人,这鞋子也是脸面呀,如何能失了身份?
况钟将履直接隔空抛给了他:;穿上吧,本官再问你,你所有鞋子,都是亲自去买吗?
;这倒也不是,有的时候会打发下人去。周源忙不迭地穿好了履,说道。
况钟道:;可有人送过你吗?
;草民不敢瞒大人,从无人送过草民履。
况钟点头,看来他所料不错,这双鞋,并非送给周源的。他随后轻叹一声:;周员外呀,罗定、张兴二人都已下狱,还吃了不少苦头,可惜他们二人打死也不承认杀害了令嫒一事。凶手是否另有其人呢?
周源眼神恍惚:;这个……草民不过寻常百姓,全望大人与我做主。
;本官也觉得奇怪呀。尊夫人容貌甚美,乃是苏州城的名伶呀,你周员外又是口阔方正,一表人才,堪堪登对。可为何,周秦氏会看上一个不会说话,又不认识几个字的裁缝呢?
周源此刻已不敢与况钟对视,仓皇答道:;大……大人,草……草民不知,或许……或许是草民忙于料理生意,贱内又……又寂寞难耐,这才做出了这种龌龊之事。
况钟的双目如冷傲的利剑:;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先行告退了。
见况钟就这么走了,顾纪二女均不解。纪嘉卉问道:;喂,况钟,还以为你来了是有了线索呢,如何就问了这几句话?
况钟忽然说道:;嘉卉,我有一件事求你帮忙。
;又是这句话,说吧,何事?纪嘉卉得意地看了一眼顾诗筠。
;你马上命人搜查周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不可放过分毫,找一双八寸大小的男士履出来。
;一双臭鞋,为何要找?纪嘉卉没想到是这样的小事,心有不愿。
;莫要小看了这双履,此是破案关键,且不可倦怠。
纪嘉卉听况钟言辞恳切,又是当着顾诗筠的面在求她,遂答应了下来:;好,我帮你找便是。若是找到了,你可是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到时候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可推却。
况钟一笑:;在下遵命。
就这样,纪嘉卉留在了周宅,命王府护卫大举搜索。那些护卫久随汉王驾前,知道纪嘉卉是朱高煦的心上人,哪里敢怠慢分毫?一时间,周宅内鸡飞狗跳。
顾诗筠看着况钟:;你又在搞什么鬼?
况钟却神秘一笑:;若非如此,纪嘉卉岂不是又要跟来?
;哼,休要得意,若是纪嘉卉找到了,你岂不事事都要听她的了?
况钟却轻叹道:;唉,放心吧,她未必能找到,而我们未必找不到。
顾诗筠好奇地望着他,不解他话中何意。
;走,去我家。况钟马上偕同顾诗筠回到了况宅。
一到家中,况钟便带人来到了后院的井中打捞。众人都忙活起来。
顾诗筠见此景,问:;难道说,那双履在井中吗?
况钟也不敢确定,只是说道:;周瑶不惜大费周章找到了张兴,这双履对她而言必然十分重要。说不定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她贴身珍藏。若是如此,周瑶坠井之时,只怕这双履还在井中!
顾诗筠虽然觉得况钟的话有几分道理,却不大信服。两个月前,周瑶去找张兴制履;一个月后,周瑶坠井而亡。一个少女,如何会将一双男士履在身边珍藏一个月呢?
果然,况宅的下人们在井中打捞了许久,甚至连不及拇指大小的石子都捞上来了,却始终没有找到那双履。
老童说道:;大人,已经打捞了三遍了,没有发现什么履呀。
况钟两道剑眉拧在了一处,顿觉胸口积郁。
应天大牢内,牢头送来了吃食,对牢内的囚犯说道:;张兴啊,你好命啊!遇到了这位固执的况大人,要换做他人,只怕你十条命都没了,快吃吧。
张兴气色有所好转,但还是不能坐起来,只能趴在地上,拿过了碗筷,一口一口地吃着。那浑浊的泪珠从眼眶低落,砸在了饭菜上。
牢头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去,便见迎面有两人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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