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红年眼白一翻:“你这是什么话?这孩子的父亲是钱炽,靖安城有名的钱员外,如何不姓钱?”
况钟低头无语,但他也明白,卞红年表面凶悍,其实对钱智疼爱无比,所以并不与之计较。
卞红年问他:“你到底来这儿有何事?”
况钟的目光移向了床上,只见那里有一套叠放整齐的孝服:“卞大嫂,在下想问你,你是如何得知钱员外已经不在人世了?”
卞红年说道:“现在满城传得到处都是,我一开始也不大相信的。钱炽狼心狗肺,我嘴上说着恨不得他死,可是又哪里忍心呢?我知道这个人性格泼辣,他不愿意接受我也就算了,我只盼着他能浪子回头,把智儿接回府,让他能活着就行。”
说到这里,她的眼圈泛红。
况钟也看出来了,卞红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卞红年接着说道:”昨天晚上,智儿喊饿,我就出去向邻家讨点儿剩饭菜,想回来给他热热果腹。但是邻家大姐知道我的身世,就对我说,应该想办法去钱府,让他们拿出一笔钱来。我这才去的。”
况钟问道:“钱炽此人性情如何?”
卞红年说道:“唉,倒也没有犯下大奸大恶的事情,除了好女色。”
况钟沉思:这个是自己之前早已掌握的。
不想,卞红年却说出了一件事:“其实,我当初只是个钱府的丫鬟,我也不是第一个侍寝钱炽的了。我记得以前的那些丫鬟,若是身怀有孕,都会被钱炽纳为侧室,没孩子的也就打发出府了。”
况钟心念一动:自己在钱府也只见到了钱夫人一位而已呀,其他的几位侧室都未曾见过,更遑论她们的孩子了。
他言道:“卞大嫂,为何在下只在钱府见到了钱夫人呢,其他的几位夫人呢?”
卞红年红着双眼笑了一声:“这就是她们命不好了,钱炽一共有一妻三妾,可是那三个孩子都丢了。”
“哦,还有这样的事?”
卞红年点了点头:“说来也奇怪,一年之中,家里丢了三个孩子。钱炽派人去找,还给官府送钱让他们帮忙,可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后来他觉得是自己作孽太多,上山烧香拜佛,也没什么用。”
况钟问道:“再后来呢?”
“唉,再后来就不了了之了,那三位如夫人被老爷都休掉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虽然给钱炽生下了一个儿子,但是他也迟迟没有给我名分。怕这孩子和其他人一样,也被人偷走了。”
况钟没想到钱府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桩往事。
卞红年继续说道:“家里只剩下了钱实一个独子,钱炽对他更是百般宠爱,小小年纪便娇懒成性,这些你应该都是知道的。”
“卞大嫂,那三位如夫人分别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卞红年说道:“当然记得。”
少时,况钟匆匆离开了。
王胜路上问道:“况公子,现在我们去哪里?”
“钱府。”
月明星稀,钱夫人在房中坐卧难安,她不知道况钟会不会再去找卞红年。若是卞红年将她亡夫以前的事情全都翻了出来,岂不是惹祸上身?
正想着呢,就听见院落中有人喊道:“况公子,我们夫人真的睡下了,况公子……”
话音未落,“砰砰”两声,有人敲门:“钱夫人,我是况钟,请速速开门。”
又敲了两下:“钱夫人,况钟求见。”
钱夫人在屋内不敢动,两只手握在了一起颤抖不止。
“钱夫人,事关钱员外之事,望速速开门!”
钱夫人犹豫了许久,终于走上前去,将门打开。
月色下,况钟端坐在四轮车上,身后站着两名锦衣卫。
“况公子。”钱夫人的声音低了许多,细若蚊呐。她朝旁边慢慢闪身,让开了一条路。
待进入屋中后,王胜二人将况钟推到了桌边。
当车辆转过来之后,况钟的一双眼紧紧地盯住了钱夫人,开口说道:“夫人没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的吗?”
钱夫人的眼睛看着地面,呼吸变得急促,轻轻摇了摇头。
况钟缓缓说道:“我刚从卞红年那里回来,原来钱员外的子嗣不只有钱智钱实二人。”
钱夫人喘着粗气,突然咆哮说道:“不关我的事,我没有害他们,我真的没有害他们。我不敢害人,真的不敢。”
她双膝发软,慢慢地倒在了地上。靠着门板轻轻啜泣:“为什么你们不肯放过我,为什么呀……”
况钟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钱夫人,请起来吧。”
钱夫人坐在地上兀自不动,只是呢喃说道:“二十年了,二十年前,他们就冤枉我。我那时候没有孩子,她们都说是我干的,老爷还打了我一顿。若不是念在夫妻一场,我可能就被他打死了。”
她的语气凄然,绝不像是装出来的。
况钟看了一眼王胜,王胜和同僚上前搀扶起了钱夫人,扶着她到桌边坐下。
况钟说道:“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钱夫人点了点头。她说道:“当时,我刚入府,没有给老爷生下一男半女。但是他也不可能休我,因为钱府的生意,要靠我父亲时时帮衬。后来老爷开始让府里的丫鬟侍寝,这些我并非不知道,但是身为一个女子,我又能做什么呢?”
况钟没有打断她的话,听着她说下去。
“到后来,有几个人都先后有了身孕,老爷待他们很好,都纳为了侧室,我并没有因此嫉恨老爷,谁让我的肚子不争气呢。可是后来,那三个孩子出去玩耍,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因为我那时候没有生下孩子,所有人都认为我做的,我真的没有。”
钱夫人泪水簌簌而下,况钟安抚她说道:“你是正房,钱府的生意又要靠令尊的帮衬,你的确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钱夫人说道:“得知孩子失踪后,老爷也打发人去找,也搬动了官府,可是几年时间过去了,都没有任何的收获。那些日子,为了这件事,老爷还动手打了我。一直到后来,我有了身孕,他才不再动手了,对我和从前一样。”
“所以后来卞红年也因为这件事没有被纳为侧室,是吗?”
钱夫人点点头:“那时候不只是老爷,就连我也担心这俩孩子长不大,每日里都是提心吊胆的。但总算天可怜见,让我的实儿健康平安地成人了。”
况钟说道:“姚青、陈香儿、刘艺,这三位如夫人平日里的关系如何?”
钱夫人轻叹一声:“公子,你常和官家的人打交道,想必也知道的,家也越大,矛盾就越多。我若说是和美之家,你反倒不会相信。”
况钟深以为然,何况钱炽生性好色,这几位夫人之间又怎么会没有矛盾呢?
钱夫人道:“姚青本是没落的官家子女,性格淑良;但是陈香儿与刘艺却非寻常女子。陈香儿本是青楼女,老爷外出的时候认识了她,便帮着赎了身,带了回来;刘艺,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
“失踪的三个孩子都是男孩儿吗?”
“两男一女。”
若说是钱夫人起了嫉妒之心,没必要连一个女童都不放过。况钟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他问道:“这些孩童失踪的时候几岁?”
“长子钱前四岁,次子钱高三岁,剩下的那个女童钱绯两岁。”
离开了钱府,况钟坐在四轮车上,忽然问了一句:“王大哥,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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