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没想到况钟竟然会就这个案子来问他,他恭敬说道:“在下难以窥探其中奥秘。”
“哈哈,”况钟笑道,“王大哥,你是锦衣卫呀,最擅长的就应该是刑名典狱之事了,为何这般过谦?”
王胜只得说道:“此案错综复杂,其中更有多番旧案交错。二十年前,钱府三名孩童在一年内失踪,卞红年所生的又是一个傻子,只有钱实健康长大。倘若是以人情揣测,钱夫人确实是有作案嫌疑。”
况钟没有说话,一副沉思的样子。
王胜这才继续说下去:“但是依在下愚见,钱夫人不大像是凶手。”
“为何?”
“多年前她就已经是正室夫人了,钱炽无论怎么样,都不会休妻,此其一也;若说是钱夫人想谋得钱家的财产,为何当年不动手,却等到二十年后呢?此其二也;其三,失踪的孩童中有一个女孩儿,我怀疑可能是有人对钱家故意报复。”
况钟佯装困惑:“请教王大哥?”
“一般的人贩,倘若是从一家得手,绝不会选择再向这家人下手,因为这家人必然已经有了防备。一年之中,三个孩子被人拐走,就算是人贩下手,也绝无可能。若说是三名孩童分别是被三个人贩带走……这又未免太巧合了。”
王胜的说法,与况钟不谋而合,看来纪纲的手下并非是酒囊饭袋。
他颔首微笑:“王大哥高见。”
“不敢,只是在下的浅见。”
况钟也想到了这些,二十年前,钱府所发生的一切应该是另有幕后真凶。
深夜,张赞正在家中睡着,忽然听到了有人拍击院门。他睡得较沉,翻了个身,不愿意起来。
身旁的夫人坐起来看了看窗外,只见院外的夜空被映红了,不知道来了多少手举火把的人。
她推了推身边的张赞:“官人,官人你快起来呀。”
张赞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哎呀,什么事呀,大晚上的。”
“有人敲咱们家的院门,看样子还有不少人呢,都举着火把,天都映红啦。”
“什么?!”张赞一下子跳了起来,从床柱承顶子上摘下了佩刀,迈出两步又不忘回头嘱咐自己的夫人,“一会儿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就从后门走。”
“这到底是什么事呀?”夫人焦急地问道。
张赞叹了口气:“唉。”也不说什么,就出去了。
最近县衙里来了那位性格无常的纪大小姐,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杀人呀?张赞觉得自己一定是不小心惹到了她,深夜派了大队人马前来擒他。
张赞来到了前院,院门还在敲得啪啪响,丫鬟上前正要开门,张赞用眼神制止住了她,然后高声问道:“何人来访?”
“张叔,快开门,我是况钟呀。”
张赞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将佩刀交给了丫鬟,让她转告夫人一切平安,然后上前打开了院门。
只见自家院外,黑压压围了二十多个人。
“贤侄,深夜带这么多人来,我还以为……”张赞知道这些都是纪嘉卉的手下,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况钟心头苦笑,要不是自己说县衙闹鬼,只怕纪嘉卉会把所有手下都派出来。
他说道:“张叔,对不住了,连觉都没让你睡好。我实在是有要事来找你。”
“是为了钱炽的案子吧?”
况钟点点头:“靖安县二十年前的旧案记录都在何处?”
“二十年前?”张赞大惊。
二十年前正是洪武十八年,靖安县的旧案全都保存在了县衙的库房之中。这里除了存放一些县衙平日会用到的东西外,陈年的公文旧案也都在此处。
纪嘉卉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马上派人来协助况钟。
众人翻找了许久,而就在此时,白慕廷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件直身都没有穿好,一边走一边系。
“何事,何事?况兄,发生了何事了,你们怎么在这里找起来了?”白慕廷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没等况钟说话,张赞便说道:“白秀才,你来得正好,你是县衙的书吏,可知洪武十八年的旧案记录封存在何处?”
“这……这我不知道啊。”白慕廷一脸的茫然。
“哼,”旁边的纪嘉卉一脸的鄙夷,“身为县衙书吏,居然不知道公文在哪里?失职之罪,白慕廷,你当得起吗?”
白慕廷吓得魂飞天外慌忙拜倒在地:“纪小姐请恕罪,是在下糊涂,在下该死。”
况钟对纪嘉卉说道:“你有所不知,我这位朋友才刚当上书吏几天呀?你让他记住所有的公文,那就是强人所难了。老白,起来吧,帮我们一块儿找。”
有了况钟这句话,纪嘉卉也不好追究,白慕廷慌忙爬了起来,开始翻找。
这些陈年的册子都浮满了灰尘,纸页泛黄,吹一口气都能呛得咳嗽。
纪嘉卉在这里呆了不一会儿,就嫌弃地挥挥手:“什么破地方,我出去啦!”
也不知况钟是故意没有听到,还是专心翻找了册子,并没有理会她。
过了好一会儿,一名军士喊道:“找到啦,况公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他跑过来,将那本蓝色的册子递到了况钟的手里。
况钟一看,封皮上写着:大明靖安县洪武十八年案抄。
他急切地打开来看,同时问道:“洪武十八年,钱府丢了三个孩子,你们可知道吗?”
屋里的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位,这些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都看向了张赞。他是靖安县人,又是衙门的捕快,这种事情他应该知道的。
张赞却颇为迟疑,他说道:“都过去二十年了,那时候我还没来县衙呢。”
“找到啦!”况钟忽然欣喜地大叫,他连忙把这一页折了角做好标记,然后对张赞说道,“张叔,这本案抄我就借走了。”
“好,回头我跟曹大……”张赞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况钟急切地催促王胜推他回房间。
纪嘉卉就坐在了院落内赏月,忽然见况钟急匆匆赶来,便迎了上去,想与他说说话。
哪知道,她刚叫了一声:“况钟。”
便听况钟喊道:“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不要来打扰我!”
这况钟好大的胆子!纪嘉卉气得直跺脚,她一回头,却看到了白慕廷躬身站在院门口。
原来,白慕廷想跟随况钟一起回房间的,他想知道况钟又有了哪些新线索。
但是猝然见到纪嘉卉坐在这里,因此不敢妄动,只好侍立在了门口。
“白慕廷!”纪嘉卉叫了一声。
白慕廷周身一颤,连忙应道:“在。”
“你在这儿干什么?”
“呃……以前遇到案子,都是况兄与我商议,可是见到小姐在此,慕廷不敢放肆。”
“呵呵,你倒是挺懂规矩呀。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就是上回镖局的那个案子吗,也没见你帮什么忙呀。”
白慕廷不敢说话。
纪嘉卉冷笑道:“你过来。”
“……是。”白慕廷小心翼翼地迈动步子,进入了院中。
纪嘉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听说你现在只是一个秀才的功名?”
“是,慕廷久有报效朝廷之心,只恨无门。”
“呵呵,都说你是书呆子,我看却不然。不过,本小姐倒是真的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急匆匆赶来靖安县这么个小地方。”
白慕廷说道:“不,纪小姐,那都是曹大人所为,与在下无关。”
“呵呵,没想到你这人看着老实,心里却还挺有心机的。家严说了,曹旺德就是一个糊涂官,决然不会为了这点儿事就给我写信的,一定是有高人指点。”
白慕廷不敢多说一句。
纪嘉卉说道:“这靖安县衙,我数来数去,白秀才,也只有你算是一个人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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