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钟独自一人架着拐杖,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他觉得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公孙修在赌坊外面等着自己,可是后来却不见了踪影;然后在赌坊认识了这个奇怪的老人,还被他拉到了青楼;还有那个什么孙盛之子孙侃……
看来这西南边陲果然不如内地太平,什么样的人都有。
况钟走了足有个把时辰,才回到了镇远侯府。一左一右两位值守的军士见到他之后,也并没有反应。
况钟艰难地跨过了那条膝盖高的门槛儿,却突然听到了一声炸雷似的娇叱:“况钟!”
吓得他周身一抖,差点儿跌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稳了,抬头一看,只见是顾诗筠粉面生威地快步走了过来。
“你去哪里了?”她面色不善地问道。
“我……我没去哪里呀,就是四处转转。”
“你的伤还没好就四处闲逛,难道你想一辈子当瘸子吗?”
“这……顾大小姐,此话从何说起呀?你都和沐大人谈婚论嫁了,难道还不许我避嫌呀?”况钟此话出口,颇有几分气堵之意。
顾诗筠一怔,脸上怒意稍有平复,撅起樱唇说道:“你还说呢,明明许诺我要劝服我爹的,可是关键时刻你却脱身了。害得我二哥数落了我好半天。”
“大小姐诶,我就是想劝服侯爷,我也得见得着他人呀!”
“我爹已经回来了。”
“什么?”况钟一愣。
顾诗筠微微一笑:“父亲他老人家刚刚回府不久,这时候沐三哥正陪他在正堂说话呢。我陪你去见他。”说着,她伸出双手,准备搀扶况钟。
哪知道,况钟却吓得直往后躲:“别别别,这可是在侯府,沐大人也在。若让侯爷和沐大人看见了,我况钟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顾诗筠脸色泛红,双手一甩:“哼,不扶就不扶,自己走吧!”
二人来到了大堂,却见到沐昂坐在了左首,正细细品着一杯香茗。
他见到顾况二人并肩走了进来,心中不悦,便说道:“况钟,你初来贵州城,劝你还是不要乱走动得好,万一迷了路,或是得罪了什么人,徒惹麻烦。到时候可别指望着侯府给你撑腰。”
况钟听到这话,心中暗自讶异。他今日出门,确实是得罪了那位孙侃。
顾诗筠见大堂中只坐着沐昂一人,便问道:“沐三哥,家父呢?”
“侯爷和顾二哥去了后面,似乎是商量什么事去了。”
话音未落,便听到屏风后传来了一记声音:“可是况钟贤侄来了吗?”声音似有破竹之势,极具穿透力,令人心中敬畏。
只是况钟隐然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正在凝神间,顾诗筠答道:“爹,正是况钟,他刚刚回府,我便将他带来见您了。”
“嗯——”应了一声之后,便见屏风后转出了一人,只见此人身长八尺,一件浅蓝色暗纹道袍,外穿一件天青灰褡护,头上一定束发金冠。两鬓斑白,一部花白长髯,鼻梁高挺,双目囧囧放光。
况钟见到此人之后,惊讶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他神情大惊,只因为面前出来的这位并非别人,乃是今天一早与他赌钱,带他逃离孙侃毒手,又带他去了留香苑的那位乔老汉。
这时,顾诗筠走上前去,盈盈一拜:“女儿见过父亲。”
况钟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原来乔老汉便是当今的镇远侯顾成呀!
顾成见到女儿很是欣慰:“免了,过来,让为父看看你,这么多时日是瘦了还是胖了。”
顾诗筠走上前去,顾成慈祥地看着她:“嗯,不错,没有变瘦。看来况钟贤侄没有让你吃到苦头呀!”
不想,顾诗筠听到父亲这么一说,“哼”地一声撅起了嘴:“您不知道,这个况钟,真是无赖一个。说什么也不愿意和我们来贵州,要不是纪嘉卉苦苦相逼,他还不愿意来呢!倒像他有多大的架子似的。”
况钟一听这话,急忙挥手:“不是……那个……我没有……”
顾成冲况钟微笑,转而对女儿说道:“哈哈,休要瞒我。我今天一早已经和况贤侄见过面了,他绝非你所说的那样。好了,退到一边。”
顾诗筠也不敢与父亲说笑了,敛衽行礼:“是。”她走到了右首边,坐在了椅子上。
顾成这才对况钟说道:“贤侄呀,贤侄?”
况钟醒过神来,慌忙躬身下拜:“草民况钟,见过……”
“好了好了,你有伤在身。我与你父又是好友,贤侄不必多礼,快起来。”
顾诗筠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沐昂见状,对顾城道:“世伯,你有所不知。诗筠所言也并非欺瞒,这个况钟持才傲物,而且仇恨官场,甚至不将我等放在眼里。而且,此次他来贵州,也是迫不得已,全是因为纪嘉卉苦苦相逼。”
“哈哈,”顾城捋髯而笑,“如此说来,我倒要感谢纪纲喽。也多亏了他女儿,我才见到了这位贤侄呀。”
“对了,”他话锋一转看向了况钟,“贤侄,今早遇到的那个孙侃如何处置,老夫想听听你的意思。”
况钟只觉得眼前的顾城与之前的那位乔老汉判若两人。乔老汉性情洒脱,不拘一格;可眼前的这位镇远侯却是威风凛凛,令人好不生敬。
况钟连忙说道:“在下不过是一介布衣,岂敢妄议国家大事?”
“呵呵,不必如此嘛。这屋里没有外人,何况你也是此事的亲历者之一,但说无妨。”
况钟迟疑了一下,几番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躬身说道:“草……草民不敢。”
沐昂有心在顾成面前令况钟难堪,便朗声说道:“况钟呀,你平日里嫉恶如仇,自视甚高。如今当着侯爷的面,为什么不敢骂了呢?”
况钟不言。
顾成却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说道:“也罢,想来是况贤侄一路舟车劳顿,伤势未愈,乏了。诗筠呀。”
“女儿在。”
“况钟的房间安排好了吗?”
“禀父亲,已经命人打扫过了。”
“嗯,那你先带况钟去休息吧。”
岂料,沐昂这时候站了起来:“世伯,诗筠身为女流多有不便。我看,还是让侄儿代劳吧。”
顾成看看他,又看看女儿,顿时笑了:“哈哈……罢了罢了,这区区小事,就不用你们了。我亲自带况钟过去。”
他站起身来,挽起了况钟的手:“贤侄呀,知道你要来,老夫已经命人准备了一间上房给你,随我前去看看吧。”
“有劳侯爷。”况钟甚是谦卑。这倒并非他畏惧强权,而是念及顾成乃是一名清正廉洁的官员,且于江山社稷有功。倘若顾成如曹旺德、齐鸣远之辈,恐怕况钟都不会踏入侯府一步。
两人走出了大堂,顾成却笑了:“呵呵,况钟呀,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思吧?”
况钟沉默了一会儿,也不隐瞒了:“侯爷您一开始就是打算找个机会,和我说什么。只是碍于顾小姐与沐大人在场,所以才提出了让顾小姐送我去房间。如此一来,沐大人必然会阻拦,您也就有了借口。”
顾成哈哈大笑,拍着况钟的肩膀:“我就知道,我瞒得了他们瞒不住你。反正现在也没有别人,你跟我老实说,我该怎么处置孙侃?”
况钟困惑道:“侯爷你真的让草民说?”
“不要扭扭捏捏,尽管说便是。”
“那请恕在下斗胆:孙侃不可抓,不可杀,不可打,不可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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