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已经时近中午了。况钟还在呼呼大睡。昨天在黄毅府上,他直到后半夜才回来。
迷迷糊糊正沉睡之际,院门外突然有人高喊:“况公子,况公子!”
况钟还在睡着。
因为天气寒冷,黄镛点着了火炉。此刻他听到了喊声,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一名驿卒模样的人站在了门口,抱拳拱手:“哦,黄公子。”
黄镛说道:“他还睡着呢。”
驿卒拿出了几封信札,拱手交给他:“那就委托黄公子,将此信札转交给况公子。”
黄镛接来过来了一眼,署名正是纪嘉卉。这些信札件足有七八封之多。他轻轻点了点头。
驿卒转而上马离去。
黄镛进屋将信札件全都放在了桌上,也就离开了。
况钟一直睡到了下午,饥肠辘辘被饿醒了。他爬起来坐在了床头长吁短叹:“唉,我说肚子呀肚子,怎么就喂不饱你呢?”
他起床想要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没想到在桌上看到了几封信札。况钟拿起来看到是纪嘉卉寄来的,一想到这个心肠歹毒的蛇蝎美女,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想都没想,便将这些信札投入了火炉中。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况钟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投入火炉的几封信札中,隐隐看到了一个顾字。
况钟陡然间心头一凛,连忙不顾烫伤,手伸进火炉里,将这封书信从火中抢了出来。“呼呼”,他连吹几口气,又将上面的火焰拍灭。
奈何还是晚了一步,这封信已经被烧去了十之七八。
饶是如此,况钟还是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字迹娟秀,只是内容只剩下了寥寥数字:“近闻……我当……届时若是你……白秀才虽……”落款也只剩下了“诗筠”二字依稀可辨。
况钟一一将这些话读了出来,不禁挠了挠头:“什么意思呀?这纪嘉卉也是,干嘛在今天寄来书信呢?害我耽误了大事。”
他拿着这封书信在屋中反复踱着步子,心中暗想:这可如何是好?这封书信中说了什么,我全然不知。对了,先回信与她,并非私情,乃是如实告知,万一耽误了大事就不好了。
况钟想到这里,连忙拿出了笔墨纸砚。手中笔舔饱了墨,便笔走龙蛇,写道:
“拜上顾小姐,见字如晤。今书信已收到,未知小姐现在芳踪何处?自三月前一别,况钟时时思念……”
刚写到这里,况钟便一愣:坏啦,我怎么写起这个来了,应该是问正事呀。
他将这页纸投入了火炉中,提笔重新写。
况钟虽没有功名,却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一封书信自然也可手到擒来。但是今天却奇怪了,他前后写了十几遍,都觉得言语欠妥,将那些写废的纸张全都焚烧殆尽。
“况兄!”家门突然被拉开,白慕廷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况钟急忙用纸张盖住了已经烧残的那封书信。
白慕廷挥了挥手,驱散了面前的浓烟:“你烧什么呢?”
况钟怔然,赶忙说道:“哦,没什么,我是在烧……那个纪嘉卉来的书信,看都懒得看,干脆就烧了。”
白慕廷看到桌上的文房四宝,诧异问道:“那你这是……”
“哦,我得给她回信,免得这个恶婆娘老是缠着我。”
白慕廷笑了:“况兄,我可真羡慕你。若是我们易地而处,说不定我就答应纪嘉卉了。”
况钟哂笑,低头不语。
白慕廷却认真说道:“虽然纪纲风评不好,但若是你成为了他的乘龙快婿,也可时时规劝。再者,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能够辅佐圣上,这不正是我们读书人的宏愿吗?”
况钟却暗暗思忖:老白还是过于天真了,纪纲正因为心狠手辣,才得蒙皇上恩宠,又怎么会听自己女婿的劝谏呢?再者,这种人将权力看得无比重要,只怕为了上位,连自己女婿都敢杀。
他苦笑一声:“我宁可追随顾侯爷,也不愿意作纪纲的女婿。”
白慕廷爽朗一笑:“此事容易呀,待我作了顾侯爷的乘龙快婿,你随我一起去贵州好了。”
况钟又是一笑:“老白呀,有点儿出息吧,你看你都准备入赘了。”
白慕廷也笑了。
“对了,你来找我何事?”
“哦,我要去一趟县城。郭先生的私塾需要进购一些桌椅,想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哟呵,他这是有钱了呀?”
“呵呵,你忘啦,上次你不是将纪小姐赠与你的东西转送给他一些吗?另外我那边还有,用不了这么多,所以也拿出来,换些桌椅纸笔。”
“好,左右无事,我陪你走一趟吧。”
二人离开了况家,路上碰到了一辆马车。赶车的人乃是同乡,正好也要去县城。因感念况钟转赠之恩,便顺路带上了他们。
二人来到靖安城后,已经是下午了。白慕廷先是去了南纸店,买了一批文房四宝,请掌柜的派人送去龙冈洲。然后又去了一趟家私店,置办桌椅。
两人也没花费多长时间。
况钟却牢骚满腹:“唉,这点儿小事,不应该咱们亲自出马。”
白慕廷说道:“怎么,况兄不会是要劳动郭先生前来吧?”
况钟说道:“岂敢,郭先生也是我的授业恩师嘛,安敢劳动他?咱们可以让曹缺德代办呀!”
“哈哈,况兄,曹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说得倒好像你家奴仆一般了。”
“千万别这么说,我敢和你打赌,这事,曹缺德肯定心甘情愿!”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捕快模样的人从一家酒馆出来。
“哎哟,胖子大哥!”况钟挥挥手,打了声招呼。
那名捕快正是施辇,见到况钟,只得苦着一张脸:“我说,况兄弟呀,跟你说过了,我叫施辇。”
“是是是,瞧我这记性。施大哥今天不用当差吗,这时候来喝酒?”
“嘿嘿,我知道你这人看不惯。不过我没事,我这是刚下差。你可不知道,今天我们刚收拾了一人,百十斤重的大枷给他枷上了。给我累够呛,你还不能让我喝酒解解乏呀?”
况钟纳罕问道:“百十斤重的大枷?什么人啊,犯的什么罪?”
“唉,说起来呀,就是南城的更夫,叫陶安民的。本来这老头儿也挺老实本分的,怪就怪他那张嘴。”施辇的一张脸泛着红晕,醉眼迷离地说道。
“施大哥,到底是什么事,劳驾你说清楚。”
“嗐,能是什么事呀?这老头儿吹牛,非说自己见到鬼了!”
一句话,令况钟和白慕廷大吃一惊。
施辇继续说道:“嘿,他说得还有鼻子有眼儿。说什么那个鬼穿着一身白衣服,上面还染着血呢,没有脑袋,那脑袋抱在了手上,一路朝他走了过来。”
“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呀?陶安民说他吓得喊了一嗓子,就昏过去了。今天早上才被人发现了。”
“这位陶安民现在在哪儿呢?”
施辇说道:“就在县衙门口,扛着大枷示众呢!”
况钟拉上了白慕廷:“白兄,我们一起去看看。”
“况兄,我看这件事就没必要了吧,这世上哪儿有鬼呢?”
况钟却说道:“正是因为没有,才要去看看。陶安民为什么会说谎,又为什么会昏倒呢?”
白慕廷听他如此一说,也不由怔然,任由况钟拉着他朝县衙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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