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747/507506747/507506752/20200804144002/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城南德胜街的驸马府内,胡观正在与自己的儿子胡忠玩耍。看着怀里仅有五六岁的儿子,胡观的眼中充满了慈爱。
“爹爹,你去哪里了,忠儿好想你。”胡忠的双臂揽住了父亲的脖子,小脸贴在了他刚毅的脸庞上,感受着他坚硬的胡须。
“忠儿,让爹爹好好看看你。”胡观从儿子瘦弱的双臂中挣脱了出来,一双虎目上下打量着儿子,“忠儿呀,爹爹今日还要出趟远门,你在家要听你母亲的话,切不可娇惯。”
哪知,胡忠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忠儿舍不得爹爹走。你要走的话,带我一起。忠儿一定听话,不让爹爹烦心。”
胡观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一滴眼泪滑落了眼眶,砸落在了尘埃中。他将儿子揽入怀里,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呢喃道:“傻儿子呀,爹爹这次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悄悄闭上了双眼,那略显浑浊的大颗泪珠无声无息地滚落了下来。
正在这时,胡观突然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
他头也没回,只是喊了一声:“来人呀,带忠儿回房。”
一名下人走了上来。
还没等那人开口,胡忠就紧了紧揽住父亲的双臂,小嘴一撅:“我不,我还有许多话要和爹爹说呢。”
胡观惨白的脸上笑了一下:“忠儿乖,你舅舅派人来啦,爹爹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
“那等你办完了事,陪忠儿玩好不好?”
胡观赶紧拭去了眼泪,将儿子交给了下人。
待这座院落安静之后,胡观慢慢站了起来,他转过身子,看到了月洞门下站着况钟。况钟身着六品官服,手持皇榜,身后还跟着一名宫内的太监。
况钟见到刚才那一幕,心有不忍,他突然扑通跪倒,叫了一声:“臣况钟,见过驸马都尉。”
胡观仰天苦笑:“哈哈,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肯向我这个落魄人儿下跪了。况大人请起吧,皇上有何旨意?”
况钟嘴唇翕动,好半天才说道:“陛下……陛下……着令驸马……自裁。”
胡观听罢,仿佛被一道雷劈中了,半晌不得动弹。
此时,况钟身后的太监上前,手里捧着一只枣红色的托盘,上面平放着一把做工精良的宝剑。
胡观盯着这把宝剑许久,最后惨然一笑:“是了,是了。这件事怎么能怪公主呢,应该怪本宫,是本宫的不是呀。”
胡观慢慢走上前去,右手打着颤伸了出去:“何况,我也的确说了谎。其实,我是认得陆香儿的。我苦口婆心劝勉公主放了她,可惜公主不放心,怕她把府中的秘密说出去。我还亲自写信与她,想让她……唉,终究是没有躲过。”
这最后一句话,既像是在说陆香儿,又像是在说他自己。
胡观伸出去的手虚停在宝剑上方许久,嘴角轻轻抖动着,那部威武的胡须也跟着根根跳动。到最后,他恍若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把将宝剑抓在了手里,“仓郎朗”一声宝剑出鞘,在刺眼的阳光下散发出了幽蓝的光。
胡观凝视宝剑良久,微微点头道:“好剑,好剑呀,正好斩我这颗项上人头!”
况钟不忍心见他如此,问道:“驸马,是否要看诏书?”他双手将诏书捧过了头顶。
胡观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左手握着剑鞘晃了两晃。便是借着这晃动,最后他猛然一用力,将剑鞘高高抛起。那剑鞘陡然向上直直飞了两三丈高,直冲云霄。
胡观说道:“欧阳伦、梅殷……现在终于轮到本宫啦!”
况钟握着诏书的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嘴唇几乎快要咬出血了。
胡观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高高掀起,将宝剑抵在了脖子的右侧。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剑锋上的寒气,他陡然间打了一个激灵,忽而感慨说道:“况钟呀,本宫是万分后悔啊。真不应该求你救我出狱!”
“驸马,臣有罪。”
“况钟,代我照看公主母子,本宫去也!”胡观最后嘶吼一声,双手握紧宝剑一横,“嗤”的一声,血溅三尺,却没有当即倒下。他右手一松,宝剑落地,胡观又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浑身抽搐着。最后,才扑倒在了地上。
况钟已经哭出了声:驸马无罪,却惨遭赐死。身为此案的主审,他却连一个无罪之人都救不了。
太监在一旁低声说道:“况大人快请起吧,我们速速回宫向皇上复命才是。”
半个时辰之后,朱棣在乾清宫看到了剑锋上沾染的鲜血,他的脸色煞白,只是挥了挥手,便让况钟等人退下了。
况钟回到了家中,大病了一场。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昏倒,而是真真切切的大病。身子时冷时热,嗜睡不醒,睡梦中不停地喊着梦话,一会儿喊“父亲”,一会儿喊“老白”,更多的时候,是喊着“诗筠”二字。
他躺在了床上,面皮时而焦黄,时而红润,时而又泛白。豆大的汗珠从全身的汗腺中涌出,衣衫尽湿。
顾诗筠不敢怠慢,只得请来了郎中。但是面对况钟的怪症,这些医生,一个个全都束手无策。
顾诗筠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想要进宫请太医院院使李恭前来诊断,可惜凭她一人之力又绝难办到。思来想去,顾诗筠想起了一人,她连忙找来了公孙修,请他往鸡鸣寺走一趟。
到了深夜,姚广孝坐在了病榻边,左手食中二指摁在了况钟右腕的脉搏上,他皱着眉头,捋髯沉思。这个动作已经维持了一盏茶的时间了。
顾诗筠忧切地问道:“姚少师,况大人病情如何?”
姚广孝这才将况钟的手腕放回床上,又拉好了被子,站起身来说道:“顾小姐放心吧。况钟福大命大,倒不至于危及性命。他这病,乃是心病。”
虽然姚广孝这么说了,但顾诗筠还是不放心:“可有医治之法?”
姚广孝道:“贫僧既然断得,自然也有办法医治。只是药物,已无多大作用了。顾小姐,贫僧有件事,倒要请教。”
“少师请讲。”
“听闻况钟每次断案之后,必然要昏厥数日?”
顾诗筠轻轻点头:“确有此事。”
姚广孝沉吟再三,说道:“这就是了。况钟此次虽然是心病,但是屡次昏厥,却与他的隐疾有关。”
顾诗筠见他神情凝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急忙问道:“是何等样的隐疾?”
“这个嘛,老僧还不是很清楚。不过顾小姐也不要太焦虑,明日我上奏皇上,请李太医来一趟为况大人诊治。至于他眼前的病么……”姚广孝稍加思索,便吩咐道,“来人呀,取一坛黄酒,三枚栗子。”
老童等人哪里还敢怠慢,急急忙忙搬来了一坛绍兴黄酒,三枚杏仁。
姚广孝将栗子剥去外壳,却要不要栗子仁,只是将栗子外壳与仁之间的那层毛茸茸的薄皮撕了下来,细细捣碎,如同齑粉。他先让顾诗筠掰开了况钟的嘴,将满满一碗绍兴黄酒灌入了况钟的口中,然后将捣碎的薄皮放在了一张纸上,卷成了桶装,递给了顾诗筠:“顾小姐,请。”
顾诗筠不解何意,茫然地望着姚广孝。
姚广孝哈哈一笑:“将这些,吹进况钟的嗓子里。”
虽然二人之间隔着一张纸,但顾诗筠听罢,还是不由地脸一红。
“快些吧,顾小姐,救人要紧。”
顾诗筠只得照做,待姚广孝掰开况钟的嘴巴后,她轻轻含住了纸卷的一端,另一端放进了况钟的嘴巴中,然后吹了一口气。那些碎成齑粉的皮屑一股脑儿地全都冲进了况钟的嗓子眼儿里。
况钟周身一颤,马上剧烈咳嗽起来。他翻过身来,“哇”的一声,黄酒混杂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污秽之物,全都被吐了出来。一时间,屋内臭气难闻。
“咳咳咳……咳死我啦!”
顾诗筠轻轻抚着他的背,更是惊叹于姚广孝的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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