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诗筠的眼角一扫况钟:“你出去。”
“啊?”
“公孙大哥,带这个油嘴滑舌之辈去外面,少时再来。”
公孙修轻轻应了声“是”,起身去况钟说道:“况公子,请。”
况钟叹了口气,只得起身离开。
待他们二人下楼后,顾诗筠轻声说道:“白秀才,你的书信,我悉数都收到了。但是因为被一些事情缠住,才没有及时回信,你不会见怪吧?”
白慕廷受宠若惊,连忙说道:“不不不,在下岂敢?小姐收到就好,收到就好。”
顾诗筠轻叹一声:“诗筠感念你与况钟的情谊,我也将你们看做了是最好的朋友。况钟这人油嘴滑舌,却心地不坏,只希望你们二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开诚布公。若是朋友反目,反而令我难做。我这番心意,你可懂吗?”
白慕廷点了点头:“在下懂得。顾小姐,我与况钟自幼一起长大,推心置腹。虽偶有磕绊,却绝无反目之事。只是在下……在下……”他始终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
顾诗筠嫣然笑道:“那最好了,只望白秀才你能记得今天的话。你学富五车,将来有机会一定能够位列朝班,匡扶朝政。”
白慕廷心念所致,连忙起身拜倒:“还望多蒙顾小姐提携!”
这一幕,惊得旁边的食客们纷纷侧目。有人见这男子生得俊俏,女子生得美貌,还以为是为了男女之事,碎言两句,便不挂怀。
顾诗筠连忙扶他起来:“白秀才请起。烦你请况钟进来吧。”
况钟站在了茶楼门口,面色凝重。
公孙修在一旁悄悄打量着他。
况钟一扭头,伸手摸了摸脸上:“怎么了,公孙大哥,我脸上有东西?”
公孙修皱眉问道:“况公子,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昨晚白公子也是这副模样。”
况钟笑了,只是这种笑容中带有一丝苦涩。
“况兄,公孙大哥。”身后传来了白慕廷的声音。
二人回头望去,只见白慕廷面带喜色:“顾小姐请二位上楼。”
况钟嘿嘿笑了两声:“没事啦?”
白慕廷面色羞红,低下了头去。
待三人落座后,顾诗筠问起况钟,该当如何做。
况钟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抓人。不过也不知道她这么做目的何在,我建议先不要惊动官府。”
这与顾诗筠的看法不谋而合。她说道:“不如今晚我们一起前往天民巷。”
况钟点点头,他沉吟了一番后问道:“天民巷位于城南,周围住的都有什么人家?”
顾诗筠与公孙修不语,他们不是本地人,并不了解。
倒是白慕廷说道:“靖安城内,城南多是一些寻常百姓,家境一般者。有钱的富商巨贾,基本都是在城北。但是有一人除外,天民巷往南不远,有一位城中的富户,此人姓钱。”
“老白,仔细说说。”况钟来了兴趣。
白慕廷说道:“此人名叫钱炽,听说祖上从前朝就开始做生意了,到了钱炽这一代,虽然有所没落,却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盐商起家,后来遭逢战乱,到了靖安避难。”
“钱炽为人如何?”
“这一点就不大清楚了。只听说年事已高,深居浅出,做事低调,不似祁尚那么张扬。”
“还有其他人家呢?”况钟觉得“无头女鬼”未必是冲着钱炽来的。
白慕廷摇头道:“况兄,你莫不是把我当成登记造册的书吏了吧?”
一句话,引得其余三人都笑了。
况钟拍着他肩膀说道:“别说,你要是当了书吏,我就方便多了。”
当晚,时近子夜。四人守候在了天民巷,为了防止此人逃脱。北口由顾诗筠与白慕廷守着,况钟与公孙修守在了南口。
此时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了,公孙修忍不住开口问道:“况公子,在下实在不解。我家小姐让你跟他一起守在北面巷子口,为何你坚持要和我来南口呢?”
况钟咧嘴笑道:“我这人命中缺火,北属水,南属火。明白了吧?”
公孙修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还是问道:“那小姐要和你来南口你为什么不同意呢?”
“我跟顾小姐八字不合,行了吧?”
况钟当然只是托词,他到现在还不确定自己对顾诗筠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想趁着此时躲远一些,说不定心中那些奇怪的念头就会淡化掉几分。
夜色中,他的一双眼睛朝前方望去,恨不得穿透重重黑暗,看清楚顾诗筠的倩影。
原来,还是自己天真了,这种自己欲拒还迎的感受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甚。
而在北边的巷子口,白慕廷拘谨地站在了顾诗筠的身后,一阵轻风拂来,顾诗筠身上的阵阵淡香诱人心醉。白慕廷只觉得口舌发麻,仿佛被点中了穴道,一动都不能动,生怕唐突了佳人。
可顾诗筠此刻的心情却不大好,她不明白为什么况钟不同意和她一起,心中难免怨念。到底是位官家小姐,从来只有她拒人,何曾有人拒过她?况钟,算是第一个了。
“顾……顾小姐,若是累了,你可在旁边稍事休息,在下守候就可以了。”白慕廷终于壮着胆子说了一句。
顾诗筠轻轻摇头,转而问道:“白秀才,我一路走来,听说纪嘉卉给了况钟不少的好处是吗?”
白慕廷欣然点头:“正是如此,那纪小姐也不知道为何,竟然……心仪况钟,想来真是令人费解呀。”
顾诗筠低头不语。
白慕廷接着说道:“不过况兄也不亏是清正之人,将纪小姐所送的东西全都转送给了乡亲们。大家都交口称赞。”
顾诗筠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了。况钟可曾说过他对纪嘉卉是何感觉?”
白慕廷如实答道:“况兄为人洒脱,又嫉恶如仇,肯定是不会答应的。顾小姐有所不知,当日您离开靖安后,纪小姐曾经要求况兄同去应天。多亏了他那张巧嘴,才让纪小姐作罢。”
顾诗筠稍稍放心一些了,她笑道:“况钟,最厉害的,便是他的那张嘴了。”
“正是,正是。要说他,除了一身正气,精通刑狱,与他的父亲一点儿都不像。”
“白秀才,况捕快生前是个怎样的人?”
白慕廷答道:“况捕快此人两袖清风,嫉恶如仇,又时常接济邻里,颇受百姓拥戴。只可惜后来,被贼人所害。”
“何人所害?”
白慕廷摇了摇头:“听说,是为了缉捕当时的一伙强人。那些人聚啸山林,抢了白崖山山脚下一户员外家。将员外满门杀害,还掳走了他的独生女。过了七八天,人们发现员外的女儿被吊死在了树上,且……且一丝不挂。”
顾诗筠听到此处,仿佛当时的惨景就在眼前,不禁骇然。
白慕廷接着说道:“此案十分恶劣,当时张捕头与况捕快联手,终于追查到了贼人的下落。况捕快除贼心切,没等张捕头率人赶来便只身上前,最后……被人所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革除元年正月。”
顾诗筠心中不免感慨。算起来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彼时的况钟也不过只是一个孩子,想必这些年他过得十分辛苦吧。她轻轻抬起眼皮朝那边望去,一双美眸想要穿透重重黑暗,看清楚那人的样子。
正在这时,忽然身后脚步嘈杂,有一点光亮传过来了。
二人回头望去,只见是一顶轿子匆匆走了过来,最前面还有一个人打着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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