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一会儿,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听得有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门外走了进来。
“你们都先下去吧。”纪嘉卉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的威严,令人不敢有违。
况钟背对着门口,更是不敢动上分毫,他心中期盼着片刻之后纪嘉卉便能离开,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纪嘉卉轻轻走了过来,似乎是端详了况钟一会儿,然后轻叹一声:“唉,你说说你,当初你能随我来应天多好,否则也不至于吃这苦了,还被我爹投入了诏狱里面。”
况钟没有接话,继续装睡。
纪嘉卉也不知道是在那里自言自语,还是在与他说话:“不过你来了就好,以后,可千万不要与我分开了。我只希望你能日日夜夜陪伴在我身边,寸步不移,总比……总比要我去应酬那些王孙公子好得多。”
她说到最后,语气中竟然略微夹杂着哀婉之意,似乎这许多天来,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纪嘉卉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床边,况钟心中暗喜:她要走了么?
可是随即,他又失望了:原来纪嘉卉只是走到了桌子那边,轻轻坐了下来。
况钟佯装打出了鼾声,只望借此让纪嘉卉萌生退意。但她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端坐在那里,一双美眸深情地望着况钟。
不知道过了多久,况钟竟然真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况钟坐起身子来伸了个懒腰。
“你终于醒啦!”
况钟吓了一跳,扭头望去,只见纪嘉卉笑容涔涔地望着他。
“纪小姐……你……你还没走?”
“哼,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来了是不是?还有,为何又称呼我纪小姐?”纪嘉卉柳眉倒竖,似乎转眼间便要发怒。
况钟急忙堆笑说道:“我适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你进了房间,没想到你一睁眼真的在这里。”
纪嘉卉心知他是信口胡诌,虽然如此,但是听到他说梦中见到了自己,却也十分高兴。她掩口笑道:“你这张嘴,有朝一日我非得给你撕烂了,看你还敢不敢胡说!”
虽然她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但仍然令况钟深感如芒在背。他说道:“嘉卉恕罪,我今日才刚从诏狱里出来,你瞧,一身的腥臭都还没来得及洗澡呢。要不今天你先回去,我洗了澡,换件衣服,有事明天再说如何?”
“怎么,难道你有事才来找我,没事就不找我了吗?”
“这……”况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该不会是,你知道顾诗筠要成亲了,所以才想起来应天找我吧?”纪嘉卉的脸上挂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冷笑。
况钟忙摇手:“岂敢岂敢,只是在贵州过得着实不如意。那地方阴冷潮湿,民风尚未开化,且又有案子缠身。哪里比得上这应天府?有纪大人关照,又有嘉卉你垂青,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他心中暗想:若不是小爷有事求你们,我才不会低三下四说这许多恶心的话呢。
纪嘉卉却是得意洋洋:“那是当然了。我这几天被汉王拉去,陪他游玩了。刚刚回来便来找你,况钟,你千万不要怪我。”
“不怪不怪。”况钟笑呵呵地说道,“汉王殿下何等尊崇,我岂敢怪你呢?”
“既然如此,那回头我便与我爹说说,让他给你一个官儿当当好了。”
况钟心头苦笑:又来了。但他此时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只好说道:“全凭嘉卉安排。”
纪嘉卉与况钟久不相见,这时竟然起身,大胆地坐在了床上,吓得况钟急忙往里面挪了挪。
“下个月便是正月初一新元节庆了,你还从未来过京城,这几日我好好带你逛一逛。”
况钟一愣,原来他这几日心中记挂着别的事情,竟然没想到这么快便要过年了。
看着眼前纪嘉卉一脸的期待之情,他讷讷地点了两下头:“好。”
第二日,况钟尚在睡梦中,不妨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一队人鱼贯而入。
况钟被惊醒了,定睛一瞧,见这些人皆身着公服。
为首一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满脸横肉,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端详况钟许久。
况钟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讪讪笑道:“大人……何事?”
“你就是况钟?”
“正……正是。”
“带走。”此人一声令下,身后两人便走上前来拉起了况钟。
况钟心道:莫非是事情败露,纪纲派人来拿自己?可若是纪纲的主意,必然会派遣锦衣卫前来。但是看眼前这几位的模样,全然不像啊。
他大声叫道:“我昨日刚从诏狱出来,不会又去那里吧?大人,请先把话说清楚呀!”
那人颇不耐烦:“喊什么呀?放心,抓你去诏狱也不会派我们这几个人,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几人押着况钟,上了停在客栈门口的一辆马车。
店主追了出来:“大人,这是……”
那满脸横肉之人隔空跑过来了一锭白银:“贵客晚上还回来呢,小心伺候着。”
“是,是。”店家连声应承。
上了马车,况钟稍稍放心了一些。是马车不是囚车,那就意味着自己不是去诏狱的。但他又心中暗忖:这些人以前从来没见过,到底是些什么人?
车辆拉着况钟一路疾行,除了领头的那人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其余的人竟都护卫在了车轿的两边。况钟想要掀开窗帘往外张望一眼,看看到哪里了,却马上被那些人喝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到了一处所在。
领头的人翻身下马,来到了车前:“况公子请下车,我们到了。”
况钟狐疑:此时他倒客气了许多。
况钟掀开车帘跳下了车,却见面前乃是一幢气势恢宏的建筑,由南至北长约十数丈,红墙青瓦。南去不远,一街之隔便是气势恢宏的太平门。他抬头观望面前的这幢建筑,只见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大匾额,上书“刑部”二字。
况钟倒吸了一口凉气。刑部,乃是六部之一,手握朝廷重权。况钟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来这里,他只觉得手脚冰凉,怔怔地站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领头之人走上前去,对门口值守的军士说道:“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武安复命,将况钟带过来了。”
那军士拱手应了声“是”,转身进去了。
况钟站在外面手足无措,便强笑问道:“这位大哥叫武安是吧?武大哥,受累打听一下,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何事呀?”
武安斜着眼角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过不多时,军士返回:“大人有请。”
武安这才点了两个人,负责带着况钟随他一同进去。
况钟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沿着甬道往前走去,心中七上八下:这便是大明的刑部,这便是执掌天下刑名典狱的重地!
一想到这里,况钟的恐惧之情似乎烟消云散,反而血气上涌。他问道:“武大哥,刑部尚书郑大人可好吗?”
武安冷笑一声:“郑大人?年老体衰,早就调离了。”
况钟又问:“那如今的刑部尚书是哪一位?”他记得以前是一位叫郑赐的贤官,其执法如山、谨守律法、善待百姓,颇得民心。
武安似乎不想与况钟多做交谈:“等见到大人,你就知道了。”
沿着甬路走不多远,便到了正堂,武安等人站在了堂下:“禀报大人,况钟带到。”
“进来吧。”里面响起了一记阴恻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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