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府前厅,高洁端坐在了桌旁,张惶无措。她心中七上八下的,举目望向门外,只见门口两边战满了下人,一个个垂手直立,态度恭谨。这一切,都和昨日的情形一模一样。
段阔与高洁大吵了一架后,气得拂袖而去。下人们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言语。而高洁也是坐在了这里……孰料,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过去,高洁便与夫君段阔阴阳两隔。人生无常如斯。
段府的下人们彼此相顾,却无一人敢大声说话。他们也不知道刚才是和缘故,况大人与顾小姐和主母去了一趟后院,却只见主母一人回来了,只吩咐他们说,所有人都如昨日一般,站在前院。
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一声:“啊――”
大家相顾骇然:这声音虽然轻微,却是凄惨无比,莫不是府中又出了事?
有的人见那顾小姐与况大人不在,还以为两位贵人出了意外。心想段府怕是难逃满门抄斩的罪责了,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几十双眼睛纷纷看向了高洁。
而高洁听到这一声,也被惊得周身一颤,她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声音。
她迅速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门外。
“主母,这是……”
“主母,声音是从后花园传来的。”
“主母……”
“主母……”
高洁无暇应付这些下人,喝道:“都给我闪开!”围上来的下人们急忙避开,让出了一条路。
高洁此刻也顾不得仪态,一路快步走着。几个下人生怕主母遇到什么危险,跟了上来。
众人出了偏门,快速朝着后花园走去。不想,路过中途的一道门,门打开后,顾诗筠从里面走出了。有几个下人松了一口气。
“顾小姐。”高洁情绪激动之下,竟然一把手抓住了她。
顾诗筠问道:“夫人可曾听到了?”
高洁点点头:“虽然不大真切。敢问顾小姐……”
顾诗筠道:“很清楚。我们赶紧去后花园。”
众人一路来到了后花园,把守此处的兵丁拦住了一众下人。
顾诗筠和高洁则顾不上其他,二人穿廊过户径直奔往了阁楼。来到了二楼后,只见况钟端坐了一把太师椅上,正看着从楼梯上来的二人。
“听到啦?”况钟问道。
顾诗筠“嗯”了一声:“我距离近,听得很真切。”
高洁也急忙说道:“民妇也听到了,虽然若有若无的。”
况钟撑起拐杖,顾诗筠上前搀扶起了他。他走到了床前,说道:“刚才我就是躺在了这里,喊了一声。如此说来,段员外毒发的时候,并没有喊叫。”
“莫非……”高洁心焦如焚,“是凶手捂住了他的口鼻,让拙夫难以挣扎,这才……”
况钟摇了摇头:“在下曾仔细勘验过段员外的尸体,不论凶手是徒手捂住段员外的口鼻,还是用绳索勒住他的嘴,都必然会在段员外的口鼻处留下痕迹。可惜,并没有发现。说明凶手没有这样做。”
“那为何段员外没有喊叫呢?”顾诗筠诧异道。
况钟面色凝重,这一点,他暂时也没有想通。剧毒入腹,发作时若非立时毙命,必然会大声痛叫哀嚎,甚至挣扎。可是昨日他们来到这里,发现段阔面容祥和,静静躺着,仿佛是熟睡中一般。
猛然间,况钟的脑海中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他二话不说,重新翻身躺在了床上。
“况钟……”顾诗筠不由地喊了一声。
况钟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他双目怔怔地望着床顶的帷幔。渐渐地,他阖上了眼睛,周围陷入了一片混沌。黑暗之中,他仿佛又站在了床前。床上躺着段阔的尸体。
况钟慢慢模仿着他的样子,平躺,双手交叠放于小腹前。
顾诗筠从来没见过况钟这副样子,恍然间,觉得他陷入了一种癫魔的状态。
但此时的况钟,实则是放空了一切,他也将自己置身于一种“空”。身边的周遭事物,都没了。仅有的,只是案子,以及进入段阔尸体的“灵魂”。
事发时,段阔在干什么,是躺在这里思念亡故的夫人王璇吗?
“顾小姐,况大人这是……”高洁也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以为世间真有鬼怪,附上了况钟的身子。
顾诗筠却竖起了一根玉指挡在了唇间:“嘘――”
高洁便不敢再发质疑了。
而在这时,况钟蓦地睁开了双眼。一瞬间,顾诗筠竟而产生了错觉,仿佛看到了有两道锐利的光芒,从他的眼睛里射了出来。
况钟坐起来,紧皱的眉头稍有舒展,问道:“段夫人,昨晚段员外来到后花园后,可曾吃过什么东西没有?”
高洁说道:“若是平日,他住上三五日,自然会吩咐厨房送饭的。但是也只敢送到门口,他亲自下楼去拿。可是昨晚我们吵架,他心情不好,昨日的晚饭与今早的早饭,都没有吃过。”
况钟伸手,顾诗筠急忙将拐杖递过去。
他架着拐杖站起来:“快,询问所有人,昨日可有谁见到有人从这里出去了。”
顾诗筠心头一惊:“况钟,你是说……”
况钟咬牙说道:“昨天我们冲进来的时候,凶手并没有离开!”
顾诗筠与高洁震惊!
况钟颓然说道:“太狡猾了,我真的没有想到。直到刚才,我躺在了床上,想着段员外中毒时的状态。身中剧毒,必然痛苦万分,极力挣扎。可是我们来到这里,现场何其干净?”
“我明白了,是凶手所为。”顾诗筠有所参悟。
况钟道:“不错,此人极其镇定,杀人后,将现场收拾干净,而且将段员外摆放成了安详的睡姿。”
高洁道:“此人杀害了段郎,想要离开,却没想到我们这时候来了,可是这样?”
况钟摇头道:“恐怕并非如此。此人杀害了段员外后,就没打算马上离开,否则,也不会带着琵琶来这里了。”
“琵……琶是他带来的?”高洁倍感意外。
况钟却道:“若非如此,为何房间中不见琵琶?想是此人一开始便计划杀害段员外,模仿四年前的凶案!”
高洁失了魂一般,坐倒在了椅子上:“如此说来……如此说来,四年前王璇之死……”
“不错,恐怕也是此人所为了。”况钟目光坚定,后又自言自语,“为何?”
顾诗筠不解地望着他:“何事为何?”
“为何凶手要盯着段府不放呢?为何段阔临死前不喊呢?为何凶手杀了人之后不马上逃跑,还要在此好整以暇地弹奏兰陵破阵呢?”
顾诗筠思忖说道:“想必,是段员外与前夫人王璇得罪了一些人,仇人为之。”
“非也,”况钟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了一边,坐在了太师椅中,他疑惑说道,“若是复仇,既然四年前就杀了王璇,为何不一鼓作气,那时候便下手连同段阔一起杀了,岂不痛快,何必间隔这许久?”
“事不宜迟,马上询问段府上下人等。”顾诗筠不待话音落地,便急匆匆下了楼。
况钟看着她娉婷倩影,内心却轻叹一声:何必如此心急,此案破了,怕你也要去云南了。届时,我想必也要回靖安。你我天各一方,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隐隐作痛。
“况大人。”
况钟回过神儿来:“段夫人有何指教?”
“如此说来,这个凶手定然是一位琵琶乐师高手了。”
况钟一愣,心中倏地明白了,原来高洁所指的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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