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况钟去了附近的村子买了两件衣衫,然后又将马车换了两匹脚力。
当他把一套女衫递到袁珮恩手里的时候,这个女子天真地表示不解。
况钟说道:“马车太过瞩目了,恐怕沿途会惹人盘查。昨日他们都以为你是男的,一男一女上路,便不会惹他们怀疑了。先替换上衣服,我们骑马离开贵州。”
袁珮恩问了声:“去哪里?”
“应天!”
袁珮恩万万没想到况钟会提起这个地方,她皱眉问道:“为何要去应天?”
其实况钟去那里是另有所求,要想阻止沐顾二府联姻,只有去应天找那个人才可办到。
但他不能将这话说出来,只得对她言道:“我去应天,有趟事情要去办;袁小姐可以先回靖安,再做打算。”
袁珮恩低下了头去:“我靖安……已经没有任何的亲人了。”
况钟随后便想到,她遭逢了如此变故,只怕回到靖安也是触景生情,徒增哀伤。他想了片刻:“那……你还有何处可去?”
袁珮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既然如此,那随我一同去应天吧,到了那里我们再做打算。”
袁珮恩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上马,不敢行官道,从小路一路绕行。况钟担心耽搁了时日,沐昂与顾诗筠木已成舟,所以这一路上都快马加鞭。
但从贵州到应天又岂是一日之功?袁珮恩见他一路飞驰,大为不解,只是心中猜想他索要办的事必然是十万火急之事。
只是不行大路,只走小路,如此一来必然耽搁了不少时辰。这一日,他们来到了贵州与湖广的交界处。
只见这里早就设有了关卡,十几名军士严守,每一个人经过都要详细盘问一番。
况钟见状,勒住了坐骑,觑目观瞧。
袁珮恩不由紧张了:“况公子,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只听一名军士说道:“什长啊,这上头一道命令容易,但好歹也得给咱们个画像什么的,这什么都没有,我们怎么抓人呀?”
一位军官模样的人说道:“别废话。画像还没到呢,今天出来的时候守备大人不是说了嘛,只要是可疑的一律盘查。”
况钟远远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免一笑,对袁珮恩说道:“走,我自有妙计。”
袁珮恩知道况钟足智多谋,自己一时冲动,闯下了大祸,此刻也只能希冀他能够化险为夷了。
两人纵马走到了哨卡处,一名军士上前:“站住,去哪儿的?”
况钟拱了拱手,笑呵呵地说道:“几位军爷辛苦了,我们是去往应天的。”
“应天?”那名军士的目光在二人脸上停留了半天,说道:“路上有没有见到一辆马车,车里有一个摔断腿的公子?”
况钟心中暗叫侥幸,幸亏自己骑着马,那拐杖别在了马鞍下,倒也不大看得出来。他笑眯眯地答道:“没有啊。”
军士问道:“你二人是什么关系?”
况钟回头看了一眼袁珮恩,她神情很是紧张,况钟便笑道:“军爷,新媳妇儿过门,有点儿害羞。”
那军士听闻,哈哈大笑:“那就祝二位白头偕老吧。放行!”
“多谢军爷。”况钟爽朗一笑,拱手谢过。袁珮恩双颊却浮上了一阵晕红。
走出了很远,况钟忽然住马回望,他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那里,心中感慨:以前是亲近顾诗筠害怕应天,而如今,自己却像是逃命一般逃离贵州,去往应天。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况公子,你在想什么?”
“无事,我们快走吧。”
两人到了湖广境内,才将将松了一口气。
但是况钟仍旧很谨慎,晓宿夜行,然后又将两匹马卖掉,租了一艘船,改行水路。
一路上欣赏两岸风光,坐在船头把酒唱诗,倒也自在。不知不觉间,况钟的腿上也痊愈了。
这一日,他与袁珮恩两人坐在了船头。况钟见眼前两岸的景致渐渐熟悉,便问了一声:“船家,这是到了哪里了?”
船家撑着船,回道:“咱们这是到了江西靖安啦,沿着潦河北上,到九江府,然后一路往东,再花上十来天就可以到达应天了。”
况钟皱起了眉头,这一路上耽搁了这许多时日。也不知道贵州那边还有没有在找自己,顾诗筠有没有嫁到云南去。他深深地一声长叹。
袁珮恩只道他动了思乡之情,犹豫了片刻后问道:“要不要回家去看看?”
况钟笑着摇了摇头,说:“想必家中也没有什么事吧。对了,老白也很好。”虽然况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白慕廷了,但还是如此说道。
袁珮恩却扭头看着一边,表情淡漠。
况钟不知道她这是为何,心想以前袁珮恩还对白慕廷颇为痴情,今日这是怎么了?
“况公子,你觉得白秀才人品如何?”
“呵呵,这小子呀,是个官儿迷,做梦都想当官。不过你也别误会,他为人倒还不错,对朋友仗义,对抚育他长大的婶婶也非常好。”提起这位老友,况钟颇为称赞。
袁珮恩不为所动:“可是,我觉得……不尽然。”
况钟一愣。
“况公子,你是天下奇才,不论如何扑朔迷离的案情,你都可以窥破玄机。只是在看人方面……”袁珮恩忽然止住了话头。
况钟怔住了,他忽然想起了那日在朝堂之上,白慕廷竟然对昏过去的袁珮恩是那样的冷漠。他猜想,袁珮恩说出此话,必然是因为这件事。
“这个……”
袁珮恩没有给他开口替朋友说话的机会:“你一定以为是珮恩记仇,对吗?”
况钟呆住了:莫非这女子可以窥破人心?
袁珮恩却莞尔一笑:“其实并非我可以窥破人心。”
况钟心中更为讶异。
袁珮恩却扭头看着碧绿的河水,缓缓说道:“自幼,我就生长在了镖局之中。那些前来托镖、拜会家父的……什么人没有呢?见得多了,自然也就淡了。”
况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况公子,那一晚我出手的时候,顾小姐冲上来第一个保护了你。想必,你们二人……”
“不不不,”况钟连忙挥手,“她是堂堂侯爷的千金,我岂敢高攀?”
“这就是了,我在贵州养伤,听人提起过,说顾小姐已经被许配给了沐将军。”
况钟点点头:“对啊,天造地设呀。”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只觉得嘴里微微发苦。
袁珮恩没有说话,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嘴角浮出了一丝不可名状的笑意。
如此,三天之后,船只到达了九江府,而后溯江东去,过了半个月方才到达了应天。
“相公,小姐,应天府到啦!”
况钟急忙钻出了船舱,他站在船首抬头仰望,只见面前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城垣。
秦淮河护佑周围,东靠钟山,北倚后湖。城墙蜿蜒盘桓七十多里,真不愧为大明京师!
船只缓缓靠在了码头上,况钟付过了船资便与袁珮恩上了岸。
二人人从安德门进入了外郭。
虽然只是外城,但这里已经颇具繁荣景象。商客往来不绝,道路两旁店铺林立,商品更是琳琅满目。从南到北,所列货物无有不全。
而街上也常常能看到达官显贵的车轿穿行其间。况钟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多的人,要不是心中记挂着大事,他非得好好游览一番才行。
“况公子,我们该去哪里?”袁珮恩也被眼前的景象弄得眼花缭乱,但她还是询问况钟。
况钟愣了愣神,正要开口回答,突然见街上跑过去了一群人。
有相识的人拉住了一人的衣袖:“哎,李老弟,你这是去哪里?”
“哎哟,听说锦衣卫抓了章大人,我正要去看看呢。”
“哪个章大人?”
“就是那个翰林院的章朴章大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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