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缓缓摇头叹息:“数年来,我一直派人查访,却始终不得半分消息。”
况钟道:“侯爷,你当时刚从南军的包围中杀出来,身披甲胄,浑身浴血,究竟是怎样的贼人,敢打一个将军的主意?”
顾成听罢,细细略加沉吟:“莫非……这伙贼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况钟道:“恐怕正是如此。”
顾成沉思着说道:“那时候天下大乱,但我自问并没有亏欠同僚,究竟是何人要置我于死地?”
他刚说完,便高声道:“我知道啦!当年我决意跟随当今当今圣上,兴从龙之举的时候,革除君不顾我开国有功,将我长子、三子、四子、五子全部诛杀。想是革除君恨意难消,所以派人来杀我。不妨令尊突然出现,杀退了强敌。”
“不然。侯爷,你当时势单力孤,又是刚刚杀出重围。若是革除君想杀你,何许多此一举?自然在战场上动了手,只不过被你逃脱。何况自古以来,从未听说皇上杀臣子,乃是派人改扮成强盗暗杀。”
顾成深以为然:“言之有理,只是我一时间也想不到是谁了。若说与我为敌者,只有纪纲。但他那时候同样从龙,我二人乃是同僚。何况他人在北平,我率军南下,他如何能派人在靖安伏击我?”
况钟呢喃道:“家父,也是被一伙贼人所害的。”
这些,顾成早已知晓。他问道:“贤侄,你怀疑这是同一伙人所为?”
况钟想了片刻,轻轻摇头:“侄儿不敢断言。家父当年乃是剿匪的时候被人所害,只是多年来,况钟寻觅这些人的踪迹,形如大海捞针。”
顾成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说道:“若是贤侄需要老夫帮忙,尽管说便是。”
“多谢侯爷。况钟确有一事不明。”
“何事?”
“侯爷今早为何打扮成那样?”况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顾诗筠,堂堂的侯府千金那时候居然扮作了一个小乞丐。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现而今见顾成也是如此。
顾成听他吐露疑惑,哈哈大笑:“难怪你心中存疑,也罢,索性与你说了吧。至正十六年三月,我随大军进攻镇江。当时战事胶着,我方死伤枕藉。这仗这么打下去,恐怕要输。于是大帅中山王徐达下令,选拔数十名勇士,先登城者重赏。
“鏖战多时,我和十几名弟兄终于登上了镇江城,不想却中了埋伏。敌军将我们捆得如粽子一般,举刀就杀!我看着昔日并肩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心里不是滋味儿呀。但我也知道,必须得想办法跑,否则就得死在这镇江城头了。
“这时候我灵机一动,我假装大喊投降,并且愿意做他们的内应。这些人果然相信了我,帮我松了绑,就在绳子解开的一瞬间,我拔出那人的佩刀,挥刀将他宰了。接着,我救下其他的兄弟,一路砍杀,从城头上缒下来。
“徐将军见我带回来了五个兄弟,非但没追究我的罪责,反而将我升为了百户,我也因此开始了建功立业!我若是不做将军,定然是一个名伶呀!”
况钟深信不疑,点头道:“就连顾小姐,也颇有侯爷之风呀。”
顾成听后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说道:“贤侄有所不知呀。诗筠回来之后,说你如何正直如何聪慧,人老了难免不服呀。所以我才出此下策,想要试你一试。赌钱却不贪,美色又不恋。看来小女所言倒也确然。只是我尚且有一事不明呀。”
“请侯爷示下。”
“我自认为天衣无缝,你之前也没有见过我。到底是哪里除了破绽,让你怀疑我的身份了呢?”
况钟如实答道:“侯爷,赌坊众人对你言听计从,此一也;孙侃在追我们的时候,跑了一路,您却脸不红气不喘,若不是出身行伍之人确难做到,此二也;您抱起我来的时候,如提三岁孩童,膂力惊人,必然是常年习武之人了,此三也。所以侄儿才起了疑心。”
顾成心中暗赞,连连点头。
镇远侯府为况钟安排下的房间确实不错,这是况钟自打生下来,住过的最好的房间了。侯府,果然非一般地方可比。
时近中午,府中也备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宴。
顾成亲自作陪,顾诗筠、沐昂、况钟等同坐一桌。
顾成举杯道:“贤侄,这杯酒当为你洗尘。”
况钟道:“多谢侯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侯府的官家来报:“启禀侯爷,公孙将军求见。”
顾成笑道:“正好,来,请公孙贤弟进来。”
“是。”
不消多时,公孙修便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见过侯爷、小姐,见过沐将军。”
“公孙贤弟不必多礼,快来一起用膳。”
公孙修拜道:“多谢侯爷。”走过来坐在了况钟的身边。
况钟道:“公孙大哥一路辛苦了。”
“哪里,既然是侯爷交代的事情,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只是……”他忽然有了迟疑之色。
况钟心下一沉:“只是什么,莫不是那位姑娘出了什么事?”
顾诗筠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问道:“哪位姑娘,况钟,你说的是谁?”
况钟却没有理会,只是一双眼睛看着公孙修。
公孙修摇头道:“非也,你放心好了。那位姑娘一切安好,只是她去了书音楼,说要挣了银子还给你,说什么都不肯离开贵州。”
况钟听后不免心忧,他原想让这位姑娘从速离开此地,免得孙侃报复。他不是本地人,不明白书音楼是何所在,便想问清楚。
公孙修尚未回答,沐昂便说道:“书音楼乃是本地的书馆,经常有一些江湖艺人去那里杂耍。”他世居云南,居然对贵州如此熟悉,颇有在况钟面前示威之意。
况钟却只是点了一下头:“原来如此。”
他对公孙修说道:“公孙大哥,用罢了饭可否带我去一趟书音楼。”他料定笨嘴拙舌的公孙修无法劝服那位姑娘,便想着亲自去一趟。
“自然,你尽管吩咐便是。”
顾诗筠迷惑不解:“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姑娘,什么要还你银子?”
况钟却冲她挤挤眼睛:“没什么,当初有位姑娘欠了我五两银子,奈何她不承认,还不肯还。”
顾成一愣:况钟这是在说什么,完全不是这回事呀。
公孙修也怔然道:“不是的,况公子,不是十两吗?再者,那姑娘已经说过要还你了。”
而沐昂也同样疑惑地看着况钟。
唯有顾诗筠明白是怎么回事,况钟是借故说起了二人以前的事情。她脸色一红,低头不语,只是手中的筷子胡乱地夹着菜。
顾成索性不再理会:“罢了,区区小事,本不该况钟贤侄走一趟的。但是此事除了他,恐怕别人也不容易办妥。公孙贤弟,你就陪况钟贤侄走一趟吧。”
“是,公孙修领命。”
吃罢了饭,况钟就急不可待地催促公孙修赶紧走。
不想,这时候顾诗筠却追了出来:“况钟,你们去那里?”
“当然是书音楼了,不是说过了吗?”
“我也要去。”
况钟低声对她说道:“你不会是想害死我吧,你没见沐昂杀了我的心都有了吗?”
顾诗筠也对他说道:“你明明答应了要劝服我爹的,可是你只顾着办你的事,又想把我留下来。告诉你,这次你休想得逞。”
况钟心想:我也只是刚来了贵州半天,顾侯爷我也仅仅刚刚见到,我怎么劝呀?
他正要解释,却听见不远处响起了沐昂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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