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允只觉得那女孩儿的目光,透过纱帘,流泻过来。那目光和她的语气一样,让程君允产生一种难掩的悲哀,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程君允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如何开口再问,只见这时那小丫鬟仍斟满了新茶。程君允不顾仪态一饮而尽。
他看了一眼夜轮,斟酌道:当今皇上圣明,若知道姑娘至今仍然流落江湖,必然想要恢复姑娘的身份。我是他转头看看夜轮,见夜轮摇了摇头,只得道:我是个能说上话的人,若姑娘需要,任凭差遣。
朱颜儿在帘后轻轻笑了笑,道:公子不必如此,公子想想,人和人之间有什么差别呢。纵然奴婢小时候是千宠万宠的南国王女,也有亡国的一日,也有父母弃我而去的一日,也有流落青楼的一日。然而纵然我未曾经历这些事,难道就能和和美美过完一生吗?
奴婢虽然不是男子,但也懂得知恩图报。况且我虽自称为奴,主子没有一天把我当成奴婢的,事事以礼相待。我愿意一辈子伺候主子,又有何妨呢?
程君允听到这里,不禁自惭形秽起来,便道:姑娘说的是,然而姑娘心中竟然不存一丝恨意吗?他仿佛看到帘子后面,朱颜儿如水般澄澈的目光,审视着他的面庞。
朱颜儿道:奴婢不敢说已经成了佛,再也不恨了。只是看得更淡些。把活着的人看得更重些罢了。那时奴婢被卖进了江南的锦音阁,只有十二岁,但是却知道有不少人尚觊觎我的身份想要占为己有的。虽说道义上自然应该殉死从了贞洁,然而自忖心里仍希望能够得一位善人救我脱离这苦海。活着便好,如今更想活着报恩,有了权势地位反而更添烦恼,我又何必如此呢?
姑娘说的不错,在下领教了。程君允道。
芮儿,把那本谱子拿来吧。朱颜儿道。小丫鬟尚芮连忙自一边的架子上拿下一本有些年头的书册,递到程君允身前。奴婢初次见公子,觉公子是一位难得的知音。奴婢的父亲曾经改编《清平怨》,这是蔡夫人的名曲。不知公子是否喜欢。若公子不嫌弃,便可听听此曲。我父已然不在人世,若此曲能够传世,便也是遂了我的心愿罢了。
程君允连忙答道:多谢姑娘。
朱颜儿笑道:奴婢多谢公子才是。
这时已近黄昏了,夜轮带程君允出了攸介阁。又邀程君允去观看教坊司新编的舞,但程君允似乎提不起什么精神,只说,今日要回去见父王。多耽搁一会儿宫门下钥了,就回不去东宫了。自然作罢,到此处方散了。
却说程君允从夜轮府里出来,却没有回宫里去,辗转来到隽太师府上。正是傍晚时分,程君允不叫隽府的小厮通报,只是悄悄找了个跟着隽秋的家人悄悄地去找隽秋。
隽秋听见是他来了,连忙迎进去。隽家三代出了老太师、尚书令隽腾,隽秋的两个兄长都在朝廷任职,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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