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公子,有什么要问的,只问她便行。夜轮道。
敢问姑娘芳名。程君允略有些犹豫地问道。
奴婢名叫颜儿。那女孩儿答道。
古人道:朱颜儿,‘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果然江南人物,有所不同。程君允叹道。不知颜儿姑娘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在江南时候的旧事。
朱颜儿似乎在帘子里看了一眼夜轮,透露出询问的深情,夜轮向他点了点头。朱颜儿道:奴婢出生那会儿父亲年纪大了,母亲是父亲所续弦的正妃。小的时候记得不甚清楚,但总记得父亲礼佛,常常带着母亲与我,穿着寻常人家的衣裳到郊外的粥棚布施。
他最爱把我打扮成男孩子,给我戴上如那些穷苦人家孩子一样的长命锁。我就挣脱开他的怀抱,同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一起打闹嬉戏。他从不在乎这些,看着我笑,我高兴,他也就笑,就高兴。
他爱极了母亲,母亲在闺中练的胡旋舞好看,他就四处寻访那些坊间善于作舞的女子来陪伴母亲钻研舞蹈。他自己也是音律的大家,民间有些名曲其实都是出自他手。在那时候我也学了歌舞器乐等。父亲的其余子嗣都已经成年了,似乎同他不甚交心。有一次我偷偷去议事厅,见到太子哥哥将茶壶掷在地上,摔门而去。
他或许有些懒怠了,但我知道他心里仍是护着母亲和我还有后来母亲所生的幼弟。
那一日真的是战火连天,我十二岁,从梦里面惊醒了。呼唤身边的侍女,没人搭话。外面是一声比一声更响的轰鸣。我怕的不行了,就起身胡乱穿了衣裳出去,想着父亲带我出宫的角门,只见在那高高的城墙上,一些兵士一边任意屠戮百姓,一边大喊让我父亲出来。他们把那些百姓的尸体从城墙上扔下来,砸在宫里的青石上。
这时我看见年迈的父亲走上城墙,只身一人向他们走了过去。那些兵士把他抓起来,用绳子捆了。我在下面大喊道:父王!父王!他看到了我,对我喊道:‘颜儿,父王对不起你,快走,快走。’我拼命呼喊,但是已经有人从城墙上下来了。
我只听到八岁的幼弟在某处喊我,一声一声‘姊姊,姊姊!’我却再也没有见到他的样子。后来他们把我卖到青楼里面。我藏了一把剪刀,对他们说,让我再见一面父母,若不如此,我便一死了之。他们果然带我去看了棺椁。我母亲的颈项上青紫乌黑一片,那些人说她是悬梁自尽的,而父亲的头是被砍下来的,勉强用针线缝在一起了。
我看见我父亲那张苍老的脸庞上,还留有泪痕,不知道他是为至亲流下的眼泪,还是为他的国家灭亡流的泪了。
朱颜儿讲完这些话,并没有大悲大恸的语气,但又能感觉到这些事就是在她身上经过的。哪怕程君允初时仍怀疑这唐王幼女身份真假,此刻也信了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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