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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三虎之名

纨绔之耻 人儿飞 7207 2024-01-26 19:58

  听闻韩林还有事与自己相商,休九爷不便亲自送秦风出门,便走到门外唤来管事,告罪之后让他领着秦风出了府门。

  休九回到客厅,见韩林保持原样坐着,不喝茶,也不看他,只是半垂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休九见状不敢打扰,也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安静地等待韩林开口。

  这一沉默,持续了许久。

  休九心中并不着急,趁着这个空隙,他脑袋飞快地转动,寻思着韩林次来的目的。若仅仅为了寻个人这种小事,以韩林的身份,根本无需亲来,只要写封书信让秦风带来足矣,还怕他不全力去查么?秦家,是吴县首富,根基尽在此地,与各处关系错综复杂,若非出了天大的事,怕是绝不会轻易挪窝的。秦风既然成为了隐宗五公子,那他就有机会问鼎宗主之位,然而目前,他又毫无根基,所能借助的仅仅是秦家的财富而已。虽说自古以来,财势不分家,可有财无势,充其量只是一只肥羊,在险恶的江湖中,恐怕连自保之力都欠缺。

  莫非,老大人有意让他投效五公子?这也是说得通的。休九虽只是名义上的堂主,对麾下各香没有实际掌控权,但在吴县这一亩三分地,他若是要护得秦家周全,除非那四位公子不惜坏了规矩,与韩林撕破脸破,否则他们在这做不出什么大事来。可让他投效一个只拥有身份,却毫无半点隐宗资源的秦风,休九又很是不甘。

  江湖的事其实很多地方都和朝廷相似,诸多皇子都已成年,各自拥有一批坚定的支持者,其势已成,剩下的只是彼此角逐东宫之位。他休九原本只需左右逢源,坐待时局明朗之后再入局分一杯羹即刻,虽无从龙之功的高额回报,却也无需承担任何风险。可就在这时,皇帝又多了个幼子,偏他还有心帮衬,想让自己投效这个幼子,这让休九如何不为难?

  顺从老大人的意思?只怕实力悬殊,五公子毫无希望,自己只怕得落得个陪葬的结局。可若是忤逆了老大人,那休府必定在顷刻间就得灰飞烟灭。事关重大,着实难以决断。

  休九百转千肠,纠结无比,可脸上却始终一片平静,不露声色。

  就在这时,沉默思虑了许久的韩林终于开口了。“小九,我问你,方才小五所言的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

  休九闻言便是一愣,他满以为韩林想的是五公子,不曾想竟问出了这么个问题,莫非是自己误会了?韩林问话,他不敢怠慢,忙轻咳一声,说道:“那女子姓夏,名唤荫儿。”

  “黄莺出谷的莺?”

  “不是。”休九摇摇头道:“是树荫的荫。”

  “嗯。”韩林点点头,又一次沉默起来,不说话了。

  老大人怎会问起她来?休九瞅了韩林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莫非,老大人也听说过她?”

  韩林抬手轻轻捋了捋胡须,想了想,又问道:“你可知她来历?”

  “太过具体的却不知道。”休九摇摇头,回想了片刻,说道:“小的只知她祖籍霸州,父母双亡,大约三年前,她孤身一人,手持一纸婚书,前来吴县嫁入了城外东村的柳家,据说她与那早死鬼柳平是当初定下的娃娃亲,前来成亲也是受了亡父遗命。”

  “霸州。。。”韩林微微颔首,自言自语地沉吟道:“那应该是不会有错了。”

  休九更是迷糊。“老大人真认得她?不会吧,她只是本地一个极为普通的孀居妇人,除了相貌较为出众,旁的似乎。。。”

  “呵呵。”韩林面上闪过一抹玩味的笑容,轻声说道:“老夫不止认得她,若是老夫所料不差,她真是那个人的话,那么近二十年前,老夫还曾亲手抱过这个女娃。”

  “这。。。莫非此女大有来头?”

  韩林笑而不答,反而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北绿林三虎你可听说过?”

  “小的虽久居江南,北方之事不甚了解,但如雷贯耳的三虎之名自然是听说过的。”休九颔首道:“资格最老的是水蓝虎,水云涧蓝家祖上便是绿林大盗,当代家主蓝傲天一手疯魔棍法独步天下,乃是北绿林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名望极高。据说当初朝廷派遣大军攻打水云涧,那蓝傲天手持铁棍,如疯虎下山,以一己之力棒杀朝廷六员大将,更是率领不足三千的山贼击溃朝廷上万大军,水蓝虎之名不胫而走,名噪天下。”

  休九端起茶碗猛喝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继续说道:“不过若说势力,如今最为强势的却并非蓝家,而是那田氏双雄。田家是两代之前才在秋阴山落草为寇,家传田家刀法极为刚猛霸道,不过据说很难修炼。此刀法不但需要极高天赋,对练习者的性情,体魄,也有一定的要求,故而田家一连两代,都没能出一个真正的高手。直到这一代,才出了田文龙,田文虎两兄弟,终能将刀法练至大成,不但如此,这对同胞兄弟心意相通,极有默契,两人若同时出手,不但威势更甚,且能互补不足,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十数年来,纵横北绿林未尝一败。故而常有好事之人,将田氏兄弟与那蓝傲天相提并论,加之田文虎名字中带了个虎字,便赠了个诨号,秋田虎,也叫秋田双虎。”

  “至于最后一人,极为神秘,小的只知他姓夏名天,乃是三十年前劫了朝廷一百二十万两税银,轰动一时的雌雄大盗后人。江湖中人只闻其名,未见其面。据说其武艺十分了得,无人是其十合之敌,甚至有传言说,水蓝虎,秋田虎曾前往双头山讨教,夏天以一敌三,战了一日一夜仍旧难分胜负。自此之后,这霸州夏天便被人称为霸天虎,为北绿林三虎之首。不过这事,以小的看来,似乎言过其实了,那夏天如何了得,不过只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年郎而已,想要以一敌三,恐怕。。。”

  “不错。”韩林面上浮现一抹玩味的笑容,淡淡说道:“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霸州夏天并非男子,而是如假包换的一个大姑娘,年方十九,闺名。。。荫儿。”

  休九闻言,双目陡然瞪地比牛眼都大,惊呼道:“莫非她便是五公子要寻找的人?可。。。可小的曾在街上见过她几次,怎么瞧都只是一个普通小妇人,实在不像是身怀武艺的高手。”

  “双头山地处霸州,乃是北都燕京与洛阳之间的咽喉要道,老夫一早便已留意此地,年轻时与夏家关系也是极好的,故而对这家人有些了解。当初夏夫人在途中难产,幸得同路人中的一个产婆相助,孩子这才能顺利出世。因当时乃是夏季,而国平兄本又姓夏,便给孩子取名夏天,又因她是在树荫下出生,小名便叫荫儿。”

  说到这,韩林面露缅怀之色,继续说道:“孩子周岁时,老夫前往双头山拜贺,曾亲手抱过她。这孩子根骨奇佳,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老夫为了交好夏家,故而临走时,曾留给她一部本教极为高深的内修功法,加之其父最为擅长的身法轻功,其母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这丫头若是有心向武,区区几个山贼,如何是她的对手?并称三虎?呵,他们也配?”

  说着,韩林又似乎颇为唏嘘。“七年前,显宗彭万山造反,中了朝廷伏兵之计,暴毙于万军之中,本是我隐宗掌教的最好时机,不想他却留下了一个义女,凌祺仙!这女娃好生了得,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将一盘散沙的显宗重新凝聚成铁板一块,其势更甚。老夫未雨绸缪,想在北方安插一个她难以拔掉的钉子,便打算为老大向夏国平提亲,以此掌控双头山。奈何夏天早有婚约在身,此事只得无奈作罢。呵呵,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大的事情没成,小五反而与她扯上了关系。”

  “这么说,她就不是被人掳走的了?”

  “掳走?若非莲瓣侍女齐出,谁能掳得走她?”韩林喃喃道:“老夫方才正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听说凌祺仙在河北动作不断,目标就在北绿林,已有不少山头归附显宗,夏天此时失踪,恐怕是双头山承受不住显宗压力,要她回去坐镇山寨吧。”

  说到这,韩林陡然面色一肃,沉声道:“小九,这件事你知我知便可,万不能透露半句让小五知道。”

  “这是为何?”

  “美人窟,英雄冢。以小五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此事,恐怕会一路追去霸州,老夫对他寄予厚望,如何能让他就此沉湎于温柔乡中,不思进取?”韩林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老夫也需要夏天回去坐镇,无论凌祺仙在河北如何闹腾,老夫都可以不管,但双头山绝不能落入她的手中,否则咽喉之地大开,显宗便能以燕京为跳板,自此辽东与关中来往就再无阻碍。若是贸易线路彻底打开,显宗完全可以依靠自己,养活藏于太行山中的五万大军,完全摆脱老夫的钳制,最终会导致白莲教彻底分裂,对隐,杀,千三宗都没半点好处。”

  “老大人思虑周详,小的明白了。”

  “嗯。”韩林点点头,站起身来。“不过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用干,老夫人在吴县并不是什么秘密,有太多的眼睛盯着老夫,行事难免不便。小九,你立即设法联系霸州方面绝对可靠的千宗香堂,给老夫盯着夏天,必要时可以给予双头山一些帮助,但切记不可暴露自己。”

  休九忙抱拳应道:“小的明白,老大人放心,明日一早小的便着人去办。”

  “往后除非霸州方面有重大消息,否则不必来寻老夫。小五那边,你也帮着照看下,休要让人去骚扰秦家。今日就这样,老夫回去了,你忙自己的事去吧,不必相送。”

  “好,老大人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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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薄云悬空,星月之芒难以尽现。

  西山镇魏府今夜有些不太寻常,硕大的府邸,竟未点一处灯火,不但完全隐匿于暮色之中,且空中弥漫着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魏府后宅,尸横遍野,其中不但有精壮汉子,更是不乏妇孺稚童。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侧躺于地,她的大腿处有个极深的剑伤,皮肉外翻,深可见骨,随着她努力地爬行,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其状甚惨。

  少妇怀中搂着一个婴儿,粉嫩嫩地极为可爱。只是此刻,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扯开嗓子奋力地哭泣着。

  少妇依旧在努力地爬着,忽然,一对踩着绣花鞋的纤足冷不丁地出现在她眼前。少妇猛地抬头望去,待见到那张面色恬静,却如魔鬼般可怕的俏脸时,她的身子立刻便如筛糠般颤抖起来。

  “不要。。。不要。。。”她面露惊恐之色,不断地喃喃哀求。“求求你,放我过吧,我的孩子还未满月。。。”

  她话未说完,身前的女子已然用手中的短剑给出了答复。只见剑芒一闪,少妇因抬头而伸长的脖颈处便已多了一道血痕。下手干净利落,毫无半点迟疑,少妇的哀求并未让对方心绪有所波动,女子淡淡扫了一眼那已气绝而亡的尸体,弯下腰,轻柔地将那婴儿抱了起来,径自向右侧一间屋子走去。

  屋内,魏家老太爷横躺在床榻之上,在他不远处两个负责伺候的丫鬟,此刻也已没有了半点声息。魏老太爷胸前被人刺了一剑,鲜血不断从伤处汩汩流出,不过他还没死,虽然面色已苍白如纸,气息已微弱至极,但他依然没死!

  震惊,愤怒,不甘。。。一系列复杂的心绪让他不想糊里糊涂地死去。老头子目眦欲裂地紧盯着坐在塌边的青年,他面上依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和善笑容。

  “四。。。四公子,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是宋濂!那青年正是与魏家实际上的主子,隐宗四公子宋濂。只见他随意一笑,也不去看一眼魏老头,淡淡说道:“魏老,你别怨我,这一切并不在我计划之内。苏州府紧靠东都金陵,乃是必争之地,可本公子入局太晚,饼就这么大,早已被分了七七八八,上头三位兄长也不会坐视我进去搅局。故而我本想扶持魏家取代休九,掌控吴县,进而向苏州府渗透,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老爷子又收了一个小五。”

  “小五家居吴县,你以为老爷子能放心这块地方落入别人的手里?他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既然收了小五,就一定会为他安排好一切,免除他的后顾之忧,将所有可能导致的意外,抹杀在萌芽之中。吴县这块地方,他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的,或许不光是吴县,甚至连苏州府他都会留给小五。”宋濂无奈一笑,摇摇头道:“本公子在魏家付出良多,如何甘心就此退去?可老爷子的意思,没有人敢违背,所以我必须放弃,而且得放弃地心甘情愿。在这种情况下,你们的消失比存在对本公子益处更大,这事与其等着老爷子来办,不如由我主动去办,如此识趣恭顺,老爷子岂能不与我补偿一二?”

  正说着,莲九已怀抱婴儿款步走了进来,一声不响地走至宋濂身旁,将婴儿摆在魏老身旁。

  宋濂站起身,拍了拍袍裾,淡淡说道:“魏老,这是你最疼爱的曾孙,再好好看他一眼,然后。。。安心上路吧。”

  “你。。。”魏老太爷怒极,气极,他闷哼一声,挺直的身子便软了下来,圆睁的双目渐渐空洞起来,就此没了声息。

  宋濂轻轻一叹,自顾自向屋外走去。“走吧,九儿。”

  莲九微微一笑,看了塌上一眼,接着寒芒飞快闪过,塌上婴儿的哭泣声戛然而止。莲九收剑入鞘,转身便随着宋濂走了出去。

  魏家,满门被诛,一百二十六口,无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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