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肇庆。
新任两广总督府吕大器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虽然须发皆百,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六十出头的老人。由于从龙有攻,被东林党推荐,委派到两广做督军。
原本,两广督军应该是沈犹龙,奈何人家学问大、志气高,看不上朱由崧。被委任以后,拒不上任,躲在自己的老家华亭县,享清福去了。
吕大器原想借着从龙之攻进入内阁,然而谋士夏湖来告诉他,千万别去,以他的资历,进入内阁都排到十名以后了,还不如在外面谋个一言九鼎费差事,总比四川总督只有名,没有权好的多了。
吕大器的到任受到了两广士绅、商贾的拥戴,一个月的时间觥筹交错,宴席不断。因为吕大器给他们带来了取消商税和矿税的好消息。
两广地区的税收也是有任务的,这是作为两广总督考核的硬指标。取消了矿税、商税,税收又从哪里来呢?
朝廷说了,恢复三饷,增加人头税:由原来的八钱每人每年,改为二两每人每年;再有就是增加田赋,由原来的十五税一改为十五税二。
然而士绅是不用交这两种税的,商贾倒是需要缴纳人头税,可是二两银子,对于他们,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当然,任命吕大器身为两广总督,还有一项特殊的使命,就是伺机歼灭,在琼州府就藩的小福王朱莲璧。
忙忙碌碌一个多月,这点事情也该提到日程上来了。要不然,被别人告到朝廷说自己只是吃吃喝喝、迎来送往、不干正事,是无法交差的。
此时的吕大器,正在书房里挥毫泼墨、舒展胸怀:
孤身行万里,驿路怯星轺。树密烟村小,沙平水岸遥。野狐冲马立,山鬼伺人骄。渐喜南州地,犹看聚晚潮。
写罢,吕大器直了直腰,旁边的谋士夏湖来拍手叫绝,口中称赞道:
“大人此诗一气呵成、字字珠玉、酣畅淋漓,真乃古往今来少有之佳作,再看笔体自成一家,笔走龙蛇、行云流水、龙飞凤舞、力透纸背、颜筋柳骨,乃绝品也。”
“好了,这些话你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你不烦,我都快听腻了。说说琼州的事情吧,你们探听的怎么样?”吕大器问道。
“回大人,我派人去琼州打听了,那个假太子到了琼州府好像也不消停。又是练兵,又是办工厂,忙的不亦乐乎。”夏湖来说道。
“藩王连府城都不可以出,他在琼州这么瞎折腾,当地的知府就不管管。”吕大器没好气的说道。
夏湖来连忙说道:“大人,琼州新任知府,三年前就该赴任。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到任,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所以琼州现在没有知府,连知县也没剩下几个。”
“居然没有知府,那本官安排一个不就行了。这样,你跟我也十好几年啦,我向朝廷举荐一下,你就去琼州任知府。”吕大器听完笑着说道:
“也不必等朝廷的公文,朝廷现在都是咱们的人,问题不大。你拿着本官出示的公文,你直接上任去就行。”
夏湖来,把脸挤的跟菜花一样,笑容灿烂,说道:“多谢大人栽培,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不过,光我一个人没有多大用处,还需要大人的配合。”
“哦,如何配合,你且说来听听。”吕大器疑惑道。
“大人,我想了两个主意。他们不是建了许多工厂嘛,一定会把产品向外出售。我们以广州市舶司的名义,查扣琼州府所有到达内地的船只,断了他的财路。”
“那第二个主意呢?”吕大器问道。
“再有就是联络李二、吴六奇这些当地的海盗,让他们去琼州府捣捣乱。然后我们就以福王通匪、意欲谋反的罪名……”说到这里,夏湖来用手比划了一个咔嚓的姿势。
吕大器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首尾干净一些,不要让人抓到破绽,到时候影响了朝廷的名声,你我都担待不起。”
夏湖来应声退了出去。心想,这帮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每天干着龌龊腌臜的事情,表面上还人五人六的。明明妻妾成群,非得说自己只有一个正室。
四个儿子,六个女儿,你那正室是猪吗?――
龙门岛,地处粤海与安南之间。“地理位置险要,山海错列,海道繁复,有七十二径相通。中央平旷,可立营寨,为泊船操兵之地”。
因为是粤海与安南海上交通贸易的要冲,而且位置偏远,王法不到,而且靠近安南,常为“海盗”盘踞。
第二天一早,夏湖来带了一队亲卫和参将栾季,顺江南下,乘船前往龙门岛。栾季本来也是海盗,招安后升任参将,和李二等海匪极其熟悉,也是这次的引荐人。
夏湖来也是第一次坐海船,好在他比较适应,三天后,夏湖来的船还没接近龙门岛,就有海盗的巡逻船将他们围住了。
栾季赶忙出面,亮出来身份,递上拜帖,说明来意,几条船带着他们缓缓驶向龙门岛,其中一条飞快的返回报信。
夏湖来乘坐的船只还没靠岸,龙门岛便寨门大开,一队人马迎出城来,打头的便是李二,身材微胖,络腮胡、圆眼,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他虽然不知道,栾季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出现,但栾季的身份地位,已经不是普通海盗能比的了。
“栾将军,好久不见!”见栾季从跳板走下来,李二也下马迎上来主动招呼。
“李二大当家也是啊,看起来气色不错!”栾季打量着身形有些发福的李二,面带微笑地寒暄道:“看到你比两年前胖了不少,我就放心了。”
李二笑道:“自从和郑芝龙划分好了地盘,没了郑芝龙这个惹祸精,整日无事可做,就只能沉迷吃喝了。”他一边说一边颇为自得地拍了拍已经微微凸起的腹部:
“有些许发福,也是难免,这太平日子谁不喜欢,对吧栾将军?”
“反正吃喝玩乐你最有理,我看没谁说得过你。”栾季笑着应道:“我这次可是带着朋友,专门来找你吃吃喝喝的,你不会嫌弃我这个不速之客吧?”
“栾将军身份尊贵,在下想请都请不来,哪会嫌弃!”李二连连摆手否认道:
“在下就怕照顾不周,让栾将军玩得不够尽兴,那可就是罪过了!这位是?”说话间李二看向了夏湖来。
“你看,光顾着叙旧了,来,给你引荐一位朋友,这位是新任琼州知府夏大人。”栾季连忙将夏湖来让到身前。
“哎呦,这么重要的客人,你怎么才说。小民参见夏大人,失礼之处还望见谅。”李二说的十分客气,但是没有一点下跪参拜的意思。
夏湖来说道:“无妨,冒昧打扰,还望李大当家海涵。”
李二说道:“夏大人,此处不是讲话之所,还请大人移步寒舍,好让我尽地主之谊。”说罢,几人便向寨子里走去。
虽然夏湖来他们来得突然,但李二依然在最短时间内,准备了一桌接风宴款待他们。
夏湖来也不急于在这种场合提及正事,便安下心来听他们畅叙旧情,一道喝了个痛快。末了,李二还很是知情识趣地安排了两名女子,服侍夏湖来就寝。
夏湖来一路奔波多日,身体已经是疲惫不堪,再加上二女的伺候,于是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起来洗漱完毕之后,李二便登门来请他共进午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