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又是一桌山珍海味,夏湖来说道:“吃饭可以,酒就不要喝了,昨晚那顿喝完,我现在头还是晕着的。”
夏湖来看出来了,李二是个无酒不欢之人,要是顺着他的意思来,一天三顿能连成一顿喝过去。自己这趟过来要谈的公事其实也不少,不想让酒局干扰到自己要办的正事。
夏湖来执意不喝酒,李二倒也不会勉强。吃过午饭之后,命人撤下酒席换上热茶,这才开始与他谈及正事:“夏大人此次到来,不知有何事见教,李某愿意洗耳恭听。”
夏湖来点点头道:“你我虽是刚刚认识,也可以朋友相称,我也不瞒你,这次我是调职到琼州府,主要是要侦办假太子一案,还望李大当家予以配合。”
“前些日,倒是听人说过,有个福王在琼州就藩,夏大人说的假太子,不会指的是他吧。”李二问道。
“正是此人。”夏湖来泯了口茶,说道。
李二心中疑惑,你侦办假太子案和我有什么关系,问道:“不知夏大人想让小民如何配合?”
夏湖来道:“我赴任以后,希望你们能打着太子的旗号,到琼州府城弄出点动静,最好激烈一些。不知这个忙,李大当家肯不肯帮啊?”
李二听夏湖来口气,分明是用栽赃陷害,嫁祸于人的手段,当下便笑着追问道:“不知夏大人所说的激烈一些,到底是如何激烈啊?”
夏湖来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应道:“只要不屠城即可。”
李二听到,后背一阵发凉。这假太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值得弄出这么大动静。不过这费力气、背黑锅的活儿让自己干,这些当官儿的倒是一个个冠冕堂皇。
然而转念一想,虽然这种脏活儿自己没少干,总不能你夏大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光凭一张嘴巴。说道:
“夏大人,这可让小民为难了。琼州府过往的船只,一文钱的保护费都不少,我们在江湖混的就是个义气。平白无故的找人麻烦,传将出去,日后可就不好混了。”
夏湖来心想,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就开口要价了,说道:“我想一个参将,外加五十支火铳,三门佛朗机,完全可以堵的住悠悠之口了吧。”
李二开口道:“夏大人,这龙门岛,其实是一个群岛。驻扎在这儿吃这碗饭的,可不止我一家。平时兄弟们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拿着一个参将,我怕说不动他们。”
既然对方有所求,那一切就有得谈了,夏湖来的心情也立刻就放松下来:“两个参将,两个游击,一百支火铳,十门佛朗机炮,不能再多了。”
接着又道:“那假太子总督过江北四镇。走的时候,从黄淮一带得了不少好处,估计有上千万两了。”夏湖来根本不知道李国庆有多少银子,反正是瞎话,越多越好呗。
听到此处,一旁的二当家吴六奇,眼睛都亮了,连忙打起来圆场:“我们李大当家与栾大人一向合作愉快,若是有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一定乐于相助。”
夏湖来心想,还算你们识时务,要不然早晚收拾你们。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谢二位当家了。具体的安排,我会让栾大人和你们联系。”
这时李二开口道:“不过这也需要夏大人,能够提供多一点的信息给我们,越详细越好。我们也好事先有个准备。”
夏湖来看了看栾季说道:“具体的消息,栾大人会跟你们详细说明,我就有一条要求,必须打着假太子的旗号。”
送走了不速之客,李二和吴六奇又回到了大厅。
吴六奇问道:“大哥,你说他们提供的消息,有多少是真的?听他们的意思,攻击琼州府城,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和这帮人打交道,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你得存着十个心眼儿,还未必玩的过他们。他们只出卖良心,咱们卖的是命。”李二愤愤的说道。
吴六奇道:“大哥教训的是,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那个姓夏的到琼州府上任,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咱们先派些船,去琼州府摸个底,回来再做计较。”李二说道。――
黄埔村酱园码头,位于珠江内河黄埔村的西侧。由于原来的扶胥港,被泥沙冲击堵塞,许多大船无法停靠。渐渐的,酱园码头便热闹起来。
江面宽阔,来来往往的商船穿梭如织,海述祖自家的船队,挂着市舶司的旗号,同样行进在当中,渐渐地接近了码头。
此处的繁华,与北方连年的战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不是李自成功破北京,引清军入关,这里的人们,可能都不清楚,还有一种叫做建奴的动物。
其实就是现在,他们也未必知道建奴的存在,战争似乎还距离他们很远。在海上讨生活,海盗显得更可怕一些。
田四,作为这支船队的头领,心里也渐渐踏实下来,到了市舶司,就意味着这次出海将要画上圆满的句号。
由于海家祖上的余荫,十几年来还从未在这里遇到麻烦,心情一好,竟然哼起了只有他自己才能懂的调调。
不过,今天的码头似乎与往日不同,除了抗包的、卸货的、叫卖的、盘查的,还多了一队军容不整的士兵,让人望而生畏,躲得远远的。
“田老大,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码头上怎么这么多当兵的?”一个船夫一边用手指着码头,一边对着身边儿的田四说道。
田四朝着码头望了望,嘴里说道:“管他呢,又不碍咱们的事儿。不一定哪家没交够银子,让人给盯上了。”说着话,便指挥人落下风帆,排队等着进入泊位。
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轮到田四他们进港了。听着码头的指挥,将船一点一点的停在泊位处,船还没有停稳,几个盘查人员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田四见状,知道今天得出点儿血了,赶紧搭好跳板,跳了下来。来到了码头,只见为首的还是平日里负责盘查的江阎王,急忙将船引递了过去,当然下面免不了压着几张银票。
江阎王接过船引,看都没看,指着正在停靠的几艘船只问道:“田四,这几艘船都是你们的?”
田四连忙答道:“回江管事,正是,正是。”
“田四,这几艘船涉嫌走私,市舶司暂时扣押了,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江阎王翻着眼皮说道。
田四闻听,犹如晴天霹雳,脑袋嗡的一声,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江管事,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这可是有船引的。”
“有船引吗,我怎么没看见?”只见江阎王将几张银票收好,那张船引却被他撕得粉碎,丢进了江里。
碎屑轻飘飘的落到了江里,随着江水慢慢飘远。而田四的心里,却如重锤敲击一般,欲哭无泪,嘴里喊道:“江管事,你不能这样啊,我们可没得罪你什么。”
“你特么还敢嘴硬,来人,给这小子一点教训。”江阎王一挥手,几个当兵的立刻把田四围了起来,一脚将其踹趴在地,然后就是一顿猛踹。
接着又恶狠狠的说道:“把这几条船都扣了,船上管事的一个不留,都给老子带走。”
田四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码头上的人们在四周围观着,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船上的人们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个个满脸是血,五花大绑的被押了下来,直接带走了,仅剩下一些不知所措的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