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员把几个装书的大箱子摞放在门口, 许然将书吧大门全部打开,方便他们进出。
“这些书麻烦放到那边的墙角。”他说。
进货是店里一项重要工作,一般爸妈空闲时会来帮忙收拾,但许然不想他们操劳,就把进货的时间改到工作日的白天。他一个人慢慢整理也可以弄好,就是来来回回地累些, 倒也算充实。
今天帮忙上货的是新面孔,两个小伙子不太了解店里的构造, 搬东西稍微慢了些,许然在一旁指导。
他们按照货物分类将箱子摆在相应的书柜旁,装书的箱子太沉了, 许然都有些担心会不会累坏了他们两个。
又是一大箱练习册, 许然将轮椅往后退了退, 想给快递员让个路, 没想到后脑勺撞到卡车的后沿上, 发出咚的一声响,疼得他眼前一花。
“小心!”
耳边有人在喊叫,许然眼中含泪看不清楚,只觉得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他擦擦眼睛再看,发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背对着他,正将一个沉重的纸壳箱放回卡车上。
“啊,谢……”
那男人像没听见似的,放下东西就走。
许然哎了一声,想叫他, 可刚才磕得太猛,一大声说话后脑就嗡嗡地疼。他只得无奈地望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句谢谢卡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口。
连正脸都没看到啊,许然揉着脑袋想。
快递员焦急地跑过来询问状况,许然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是自己不小心,将两个吓坏了的小哥好一顿安抚。
街道拐角,男人确认自己不会被注意到后,过到马路对面,从辅路绕了个大圈,来到咖啡厅后身,推门进去。
刚要出去倒垃圾的佟芳芳被吓了一跳,“老板,您这两天怎么神出鬼没的?”
“我来看看。”男人说,“店里怎么样?”
“挺好的,这周营业额涨了呢,马上就能达标。”
佟芳芳兴奋地去拿账本给他看,回来后却发现男人正不住地揉着右手手腕,疑惑地问,“老板,您右手不舒服?”
男人顿了顿,道,“刚才扭了一下,去帮我拿点冰块。”
佟芳芳用塑料袋装了点冰块给他敷上,男人低声说了句谢谢,很快便又从后门离开了。
佟芳芳拿着账本摸不着头脑,过了!了一会儿才忽然一拍脑门,“哎呀,忘记跟许哥说一声了。”
其实就算说了许然也赶不过来。他正在整理货物,除了一些已经预定走的,剩下都要摆在柜台上。孩子们一批又一批地换,练习册推陈出新,纸媒也逐渐被电子设备替代,他也得不断更新商品才行。
小时候许然总觉得学校旁的小卖铺特别神奇,有很多他见都没见过的宝贝。初中时他最大的愿望是攒钱买一个三十块钱的宠物机,可惜直到毕业都没买上,现在市场上都找不到那种新奇的小玩意了。
不过现在养一个小黑也足够了。
他擦了把汗,看看四周,没见到小黑的影子。
咖啡厅后门,男人无奈地看着缠在自己脚边的小黑猫,低声说,“今天我没空陪你玩,改天,乖。”
小黑欢快地喵呜着,用尾巴缠绕着他的小腿,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俯身将它抱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一点也不像他。”
他顿了顿,仿佛自言自语道,“不……还是算了,不要那么听话也好。”
他帮小黑挠了挠下巴,小黑立即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舒服地打起呼噜来。
男人觉得好笑,“你总是怎么粘人,平日里也这样?他身体不好,你不要闹他,知不知道?”
小黑扒拉了一下他的掌心。常年在外面跑来跑去,它的肉垫有些硬,刮在皮肤上刺刺的。男人叹了口气,捏过一只爪子轻轻按揉。
“你帮我照顾好他,”男人声音很轻,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温柔,“明天我给你带鱼肠。”
小黑被捏得不爽,咪咪地要去抓他,被男人轻松躲开。
男人在笑,明亮的日光打在他英俊的侧脸上,让本想继续丢垃圾的佟芳芳看呆了。她想了想,又把垃圾第二次拎了回去。
垃圾什么时候都能扔,可刚才那个情景,一个男人一只猫,美好到让人有些想哭的景象,她一点也不忍心去打扰。
小黑今天回来得很早,许然将最后一本五三摆到架子上,张开双臂,让小黑猫跳上自己膝头。
“又跑去哪儿玩了?”许然轻柔地抚摸着它,“你不要过马路,很危险……”
他愣了一下,抱起小黑闻了闻,“你又洗澡了?”
与之前不太一样的香味,是一股淡淡的清新味道。!许然不知道有没有这种香味的沐浴液,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
是早上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虽然当时眼里含着泪没有看清模样,但许然记得他身上好闻的青草香。
“是他?”许然疑惑,那个人知道小黑是他家的猫吗?
还是说……只是巧合?
不知怎么,许然忽然想起那天林燊的调侃——“说不定是一场美妙的邂逅”。
不太可能吧。许然低头笑笑,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你啊,就会给我惹麻烦。”
他点点小黑的鼻子,惹得小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跳到地上一甩尾巴,不理他了。
许然再没见到那个男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怀疑起自己的推测,也许真的是巧合,那个照顾小黑的人并不是他,不然也不会过了这么久也不见个人影。那个人应该是住在附近的,不然小黑也不能每次都香喷喷地回家来。
他试着去跟那个人交流。他把那块黑色的金属牌摘下来,换上一个带挂钩的小盒子,里面装上两颗牛奶糖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
也不知对方是男是女,牛奶糖的话,应该都能接受吧。
没想到很快就有了回应。小黑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两颗松子糖,看起来是手工做的,裹着一层糯米纸和一层简易包装。也有一张纸条,写着:不客气。
拿着那张纸条,许然笑了起来。他拆开一颗松子糖放进口中,不甚甜腻的口感加上松子香香脆脆的味道,很快便盈满了整个口腔。
小黑对于被当做信鸽这件事很不开心,第二天它便不干了,躲得远远的。无奈,许然只能将金属牌再次换上,恢复成以前没有联络的状态。
倒是那张纸条他还留着。上面的字体苍劲有力,应该是出自男人之手。
松子糖……可能是他的妻子或者孩子做的吧,许然兀自想象着,女人带着小姑娘包装糖果,男人提笔写下回信,再给闹别扭的小黑戴上。那应该是一户温馨甜蜜的家庭。
真好。
他将那张纸条收进抽屉,虽然不是什么美妙的邂逅,但能得到这样的回应,他已是心满意足。
能感受到别人的幸福,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佟芳芳给他来消息说,!最近一段时间他们的老板在忙别的事情,应该有一段时间不会到店里去了。
许然有些遗憾。难得最近一段时间他有好几个想见的人,可是一个都见不到。
三年前他独自开店,一直都是一个人,曾经也想去交些朋友,可总是在尝试之前就宣告失败。可能他这人天生不适合与他人相处吧,不然以前也不会弄得那样狼狈。
阴雨季渐渐过去,天空放晴,明显感觉到气温在逐渐回暖。系在店门口的气球撒了气,成天耷耸着摇摇欲坠。许然没舍得解下来,这只扔掉了还得等一年呢,也不知下一年那个穿小熊玩偶服的人还会不会在。
他学着去珍惜所有近在眼前的东西,因为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消失,就像春天的花瓣,夏天的晚风,像来来去去的学生,又像某一年青春记忆中那抹灿烂耀眼的夕阳。
街上最近一段时间不太|安全,听隔壁面馆的厨师说,有人看到几个小混混在附近闲逛。学校里给学生们下了通知晚间放学不许在外面滞留太晚,也有教导主任模样的人来店里拜托许然,如果有学生留在这里等家长的话,麻烦他照看一下。
许然自然说好。他也十分担心,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让小黑出门了。店里有个挺大的笼子,只能委屈小黑先在里面待着。
来店里的女孩子说,“我没见过他们,听说他们都在道对面晃悠,应该是大学里的人吧。”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许然教育她,“晚上可不能一个人走夜路啊。”
女孩吐吐舌头,笑他啰嗦。
到了这个年纪自然会对小辈上心,可能是一种本能,许然希望每一个到自己店里来的孩子都好好的,能安安稳稳地考上大学。
有时候他也会开导为情所困的女孩子,不要为了哪个男孩而放弃自己的理想,那样你会后悔一辈子。
街头小混混什么的好像电影里的情节,许然留意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倒是意外地见到了那天帮他的西装男。男人站在街的另一侧,背对着许然,正讲着电话。
隔得有些远,许然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有点眼熟,可具体在哪儿见过也说不上来。他想去跟人道个谢,可一想到那天那人冷淡的样子,又犹豫起来。
很快,男人讲完电话,把手机一揣,又消失在远方的拐角处。
笼子里的小黑不安地叫唤!起来,许然拿来猫粮,柔声地哄着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咖啡厅最近结束试营业,要正式开业。佟芳芳又来进了一批书和零食,对许然说,“那天下午你要是没什么事也来坐坐嘛,免费请你喝饮料。”
许然知道她是想让自己把小黑带过去,卖个萌帮忙招揽顾客。在佟芳芳离开后他对小黑说,“你现在是团宠了。”
毫无偶像包袱的小黑把自己睡成了一滩猫,丑兮兮地流着口水打呼噜。
正式开业这天赶上大学开运动会,学生们把小小的咖啡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许然抱着宠物箱在人群外看得感慨。佟芳芳他们也没料到会这么忙,没人看到许然已经带着小黑到了。
许然避过人群,从小路绕到后门。这儿他很熟,三年前为了找合适的店址来来回回地走过不知道多少次。
后门的小路明显比大路冷清,偶尔有一对小情侣牵着手走过,擦肩而过之后女孩子会指着许然怀里的小黑惊喜地对着男孩说着什么。许然能看到她眼中骤然亮起的光,那么明亮,让旁人也心情愉快。
年少时的欢喜就是这么简单,许然停下来,小黑大方地让女孩子摸了摸脑袋,咪呀地冲着小姑娘撒娇。
前方有道人影动了动,仿佛在向这边看来。
许然抬头望去,那人站在阴影里,背着光许然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是那身影十分熟悉,许然道别了小情侣,转着轮椅往前走去。
“您好,请问您是……”
听到他的声音,男人顿了顿,忽然转身进了咖啡厅的后门。
“哎,请等一下!”
许然连忙追上,从后门往里望,却发现那男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应该是从前门离开了,许然困扰地皱皱眉,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妖魔鬼怪,能让一个大男人看都不肯看一眼。
他坐在轮椅上的样子是不太美观,可……也不至于躲成这样吧。
许然有些郁闷,将小黑递给店员,说,“我晚上来接它。”
傍晚六点半,咖啡厅里的人总算少了些。许然提前关了门去接小黑回家,到了咖啡厅正看到佟芳芳坐在门边,掰开一根鱼肠,小黑一口她一口,吃得那叫一个香。
佟芳芳面色疲惫,一看就是忙坏了,见到许然只抬手打了声招呼,站都站不起来。
许然从一旁的斜坡!坡进了店里。也不知道这家店门口为什么会有残疾人通道,倒是方便了他进出。
店员递上一杯苹果茶。新鲜苹果榨汁与绿茶混在一起,清凉微苦,带来满口清香。
“对了,”他问,“你们店里是不是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今天下午我看到他从后门进来,但是很快又离开了。”
佟芳芳想了想,说,“可能是我们老板?今天他好像来过,我没注意,下午人太多了。”
他就是老板啊,许然想,也确实符合一直以来大家对他的描述。
佟芳芳百无聊赖地抱着小黑看夕阳,突然,小黑从她膝头跳了下来,蹿进了一旁的后门小路里。
“哎?”佟芳芳探头去看,忽然一愣,“老板?您怎么来了。”
男人一手开着后门,看到小黑猫忽然出现,也有些愣。
佟芳芳立即回头对店里说,“许哥,我们老板来了!就在后……”
她怔住,还未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许然的表情很奇怪,好似淡漠,又隐约闪烁着淡淡的光,眼神平静得可怕,看得她不敢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许然转过身背对后门,声音清冷,“谢谢你。”
他出了咖啡厅,来到路口,说,“小黑,过来。”
小黑不肯,缠着男人要抱抱。男人俯下身,推了推它。
许然也不催,静静地等着。他的轮椅侧对着小路,没有向男人看过去,只是一直望着远方的人来人往。那边仿佛与他们是两个世界,学生们嬉笑打闹,声音远远地传到耳朵里,热闹异常。
终于小黑意识到今天讨不到好吃的零食,有些困惑地回到许然怀里。
“……许哥?”佟芳芳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唤他。
许然低下头,笑笑,对她说,“今天辛苦了,我先走了。”
“啊,好……”
佟芳芳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坐在轮椅上的背影被夕阳的余晖披上一层橘红色的柔光,不知为什么,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老板!”等许然走后她才回头,诧异地问,“您惹到许哥了?”
许然脾气那么好,怎么可能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男人的表情很复杂,半晌,才点了点头。
佟芳芳皱起眉。虽然!老板的私事她无权去管,可如果这影响到两家店的合作,她第一个不依。
“当初不是您要我去照顾许哥的生意嘛……”她小声嘟哝着,也没敢说得太过。
有矛盾就早点说嘛,现在这样,以后她夹在两人中间可怎么办呦。
从那天起,许然便将小黑关进笼子,不许它再出门乱跑。
“乖,外面很危险啊,”许然温柔地哄着满笼子乱窜的黑猫,“要是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
足有一人高的笼子里有个猫爬架,小黑爬到最顶层,居高临下地鄙视着愚蠢的人类。
“你别这样看着我。”许然无奈,“我也不想关着你啊。”
小黑一撅屁股转过身不理他了。
许然无言。他静静地看了小黑毛绒绒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到吧台后。
店里没有客人,许然打开电脑的扬声器,柔和的音乐流淌在寂静的小书吧里,填满了每一处空旷的角落,又从门窗溜走,散在春日的暖阳下。
听着音乐,他慢慢闭上眼睛,做着深呼吸。
“店长?”
许然睁开眼,看到一个高中生站在吧台前,正犹豫地望着他。
停顿两秒,许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仿佛刚才那些翻涌在心中的情绪全都是假象,表面上云淡风轻,看不出动摇。
“下午好,”他微笑着对孩子说,“想要点什么?”
不管怎样,日子还需要一天天地过,小黑逐渐适应了笼子里的生活,懒洋洋地趴在猫爬架上接受客人们的围观。咖啡厅许然没再去过,倒是佟芳芳主动打来电话,结结巴巴地道歉。
“那个,我不知道你和我们老板……额,认识。”她小声地说,“早知道我就不总张罗着让你们见面了,实在对不起啊。”
许然把玩着逗猫棒,将笼子里的小黑勾得上蹿下跳,柔声说,“没关系,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不怪你。”
他顿了顿,道,“你们老板,对这家店很上心?”
佟芳芳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老板让她去书吧买东西的事儿不会被发现了吧?
见她沉默,许然也不多问,只是说,“他是我以前的……朋友。”
那天在咖啡厅,他只看到门后男人一闪而过的脸。但他忘不了那双眼睛,凌厉深邃,恍若夜空中一抹明亮的星光。在那星光深!处,是诧异躲闪的慌乱,即便只出现了短短几秒,也没有逃过许然的双眼。
许然握着手机的掌心微微颤抖着,继而又逐渐恢复平静。
实际上,生活没有因为那天傍晚的意外而产生任何变化。许然依旧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
或许只是个意外吧,许然心想,是生活对他开的小小的玩笑,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动修复回正常的轨道上。
再没有什么人能够影响他的心情,这三年来许然一直是这样坚信着。
高中临近期中考试,学生们明显心情浮躁,说话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很多,也更喜欢到书吧来买东西解压。许然给小黑收拾笼子的时候门没关好,小黑可算抓住了机会,嗖地一下就跑了出去。
许然没法穿过学生们去追它,到了门口却发现,几个男生把门上已经没气的气球当成逗猫棒,扯过来在地上甩,把小黑耍得一愣一愣的。
一群孩子在笑。他们的笑声有着极其强烈的感染力,让许然也不由得跟着勾起了嘴角。
“它好傻啊。”一个男生说。
另一个女生立即反驳,“明明这么可爱。”引起女孩子们一阵附和。
“好了好了,”许然赶紧出来打圆场,“谢谢你们帮忙。”
男孩将气球解下来,递给许然。其实这是这三年来坚持得最久的一只气球,前两个在气撒到一半时就被许母丢掉了。这只刚被小黑抓出了一个破口,总算是彻底报废。
许然将气球的“残骸”揉了揉,准备丢掉,忽然手上一顿,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他回到吧台,见四周的孩子们没注意,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将气球剪开。
在红色碎片中央,一张折起来的纸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纸张泛黄,手感有些粗糙,许然捏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望向店里。
书架上堆满了各色各样的书和文具,课桌旁女生们小声讨论着新一期的漫画,男生们在店门口聊着篮球和隔壁班的班花,有家长在外面叫谁的名字,那孩子和朋友说声再见,抱着沉重的书包跑向自己的至亲。
这里好像一个小小的世界,繁忙、吵闹,但是充实。学生们带来一身书卷气,混杂着外面空气中点点清新的暖意,将小书吧的每一个角落点亮。
相比之下,手心的这张!纸却在许然的心头落下一点朱砂。他不可控制地去看它的折痕,想象着自己将它展开的情景,手上却一直没有动作。
最终,他将这张纸和气球的碎片一起,关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这只是个错觉。
他将小黑抱进笼子里,静静地想,是个不可能发生、就算真的发生结局也不可能美好的错觉。
滨海城市刮大风是常态,原本已经暖和起来的天气,又因为刮风而将厚外套穿了回来。许然干脆在腿上盖了条薄毯,每天坐在店门口,感觉自己像个看破红尘的老年人。
佟芳芳来拿定好的零食,看他这样便笑,“你怎么这么悠闲啊?”
许然笑笑,“又忙不起来。”
“嗯,确实。”她捏着下巴打量他一番,道,“你的气质就是这样,挺好的。”
许然很想问她自己是什么气质,但总觉得会得到不太靠谱的答案,于是放弃。
确实有点太闲了,正好开春下来一批海鲜,许然盘算着给董子琦寄一些过去。
董子琦今年大三,三年前考上了舅舅刘铭的母校,现在正准备明年跟着学校的项目出国交流。他早已适应了戴着义肢生活,有时候会在网上问许然题目,两个人倒是成了不错的朋友。
给董子琦寄的话,刘铭就也要寄一份。刘铭今年从祖国最南端转移到内陆,正在开拓新市场,成天东奔西跑。许然直接打电话给他,免得东西寄到了人却又换了地方。
一段时间不见,刘铭还是和以前一样率直,说了没几句忽然问,“你有心事?”
许然一愣,本能地想说不,却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没有说出口。
刘铭便知道自己猜对了,道,“还是以前那件事?”
“以前哪件事?”许然有些不服气。
“你自己心里清楚。”刘铭道。
被他这样一说,许然忽然泄了气。
是啊,究竟是哪件事,他自己心里再清楚不错。
许然垂眸,看着紧闭的抽屉,半晌道,“或许吧。”
“你这几年有进步,”刘铭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说,“但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三年时间还是太短了。”
许然没听懂,“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是变了不少,可内心深处并没有变。你还是你,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