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左大将终于带着几百上千乌孙军士赶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汉使所居的两个帐篷已经烧掉了七八成,熊熊火光映照下,地上是一地的残尸碎肢。
而汉使队伍中,之前那名看起来瘦瘦弱弱,谦和儒雅,人畜无害的少年,此刻却在追着几十名北匈奴人砍。
天神在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个年轻的乌孙人不可思议的大叫起来。
天神啊!
领头的左大将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第一时间就给这件事下了结论,然后便双膝跪地,匍匐在地。
汉家少年有神明相助,岂是被匈奴蛮子所能敌?
他这话立刻得到在场所有乌孙人认同,对他们来说,眼前的景象,确实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
必是神明相助无疑了!
一时间,成百上千的乌孙人立刻诚惶诚恐的跪下来,匍匐在地,对着还在厮杀的李乐顶礼膜拜,虔诚祈祷。
这就是乌孙人,刚恶暴烈,贪婪如狼,不讲诚信,好勇斗狠,欺凌弱小,不耻盗寇。
却也最是畏惧强者,信服强横强势之人。
之前李乐表现的温文尔雅的时候,乌孙众人只把他当做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打嘴仗的书生儒士。
虽没明说,却无不心存轻视之意。
甚至对敏何查,耿武等人也暗中嘲讽——这两人是傻了吗,为何对一毛都没长齐的书生唯唯诺诺,唯命是听?
这时看到李乐展露出强横的一面,这些乌孙人立刻就跪了。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李乐杀光了眼前的敌人,继而又朝另一个方向追去。
却说这八个北匈奴人慌不择路,迎面正撞上在远处观战的耿武等人,顿时有些愣了。
眼见前有堵截,追兵已至,这些人只吓得魂飞天外,转身扑通一声朝李乐跪了下来,无比恐惧的低下头颅。
别杀我,别杀我!
降了,我等投降!
李乐听不懂匈奴话,却也知道这是要投降,但杀发了性子的他却没有停下来。
要降,可以,等我念完再说。
要我说可以投降了,你们才能投降!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伴随着李白名篇《侠客行》最后一句吟唱完,这八名跪地乞降的北虏人头也正好砍完,八颗人头骨碌碌在地上滚动。
天神啊,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犯了多大的错误啊!
这时,小昆弥乌衍靡也终于在左都尉的保护下,带着士兵着急忙慌赶到现场,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以及成百上千,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乌孙勇士,还有场地中央遍地的残尸碎肢,鲜血流了一地。
巨大的震撼之下,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的,乌衍靡也立即惶恐的跪了下来,心中暗道:以一人之力斩杀北匈奴百人,这汉家少年果真是天神下凡么?
若非是天神下凡,或者有神明相助,怎么可能有如此的武力,怎么能躲过北匈奴的偷袭,并将其反杀?
可笑自己竟然还想在大汉与北匈奴之间保持中立,竟然向汉使隐瞒了北匈奴人就在营地的事实!
现在弄成这个局面,一切该如何是好?
李乐只是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继而将工兵铲往地上一插,示意耿武给他一副弓箭,转身望向还在惊惶逃命,分散在四处的十几个北匈奴,扬声道:
继续逃跑者,死!跪地投降者,活!
声音冰冷,充满了穿透力,仿佛响在每个人的耳边,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震,从巨大的震撼中反应过来。
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危急时刻这些北匈奴人竟听懂了李乐说的汉话,
立刻就有人猛地停下脚步,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五体投地,不敢有丝毫动作。
有这人做示范,其他人也一下反应过来,纷纷掉转身体,对着李乐匍匐在地,脑袋紧紧贴在草地上。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了。
这些人也想明白,哪怕跪地乞降后,这少年仍然要杀自己,也都认命了。
实在是,这少年太强了,强到将他们所有的抵抗勇气,与自信心彻底摧毁。
至于逃跑,这里是乌孙人的营地,汉人使团其他人也都全在,随时能追上杀了他们。
尤其是,这少年的速度太快了,比草原跑得最快的骏马还快,比苍鹰还要迅猛,哪怕是分散跑,他们也跑不过这少年。
这少年,就不是人。
而是,天神下凡!
等待生死的判决无疑是痛苦的,这些人大口的喘着气,心跳的越发快了,身上满是汗水,头上尤其多,满头的汗水把头发浸得湿透,继而又顺着额头将紧贴的地面浸湿。
等了许久,并没有人来他砍他们的脑袋,这些人才微舒了一口气,感觉身上凉凉的,内心却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后怕。
自己这条命应该是保住了。
却说李乐环视一圈,向耿武递去一个眼神,随后找到在人群中已经看呆了敏何查,向他招了招手。
敏何查这才从巨大的恍惚和震惊中清醒过来,衣衫不整的快步跑了过来,跟在李乐于耿武身后。
三人来到小昆弥乌衍靡面前,李乐这时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从右手掌心的八卦图发热示警开始,李乐整个人就一直处于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中。
心跳加快,全身变热,特别是右手掌心,最兴奋时简直就像握了一块烙铁一样,全身的血液几乎像要沸腾一样。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如醍醐灌顶般,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打了兴奋剂一样的感觉。
可当战斗结束,自己杀心收起,李乐就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这种舒服到极点的感觉立下就消退了,手心的灼热也立刻消失。
心跳依然有些快,却没有兴奋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潮水一般袭来的疲惫感和空虚感,脑子里也一阵眩晕。
李乐知道,金手指的副作用或者说后遗症来了。
开挂时有多爽,现在就有多难受,可是这时却必须坚持,还不能休息。
李乐一手扶着耿武的胳膊,一手杵着工兵铲,咬了下舌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小昆弥何故如此?起来说话。
乌衍靡虽听不懂汉话,却也能听到李乐的语气十分不善,似乎很是恼怒,心中越发痛恨丘林阿达对他的蛊惑与威胁,后悔当初的决定。
待敏何查翻译完毕,乌衍靡站了起来,不敢去看李乐的眼睛,只是不停的赔罪。
李乐没有问他为何会有北匈奴人在此,又为何会知道自己的住处,而是直击根本。
看来小昆弥是一心认为此次北虏来袭一定会胜,汉军会败,一心要站到北虏那边去了?
这次轮到李乐打断乌衍靡的话,他笑出声来,旋即又恢复了冰冷:那好得很,希望北虏欲要西迁或者侵占乌孙之地时,小昆弥依然能如现在一般,勿要派遣乌孙使者来哭汉庭!
一百余年,乌孙使者哭汉庭,一共发生过两次。
第一次,是匈奴欲侵占吞并乌孙之地,掳掠乌孙人为其兵源,出兵十五万攻打乌孙,乌孙不敌,接连派出使者向大汉哭诉求援。
于是汉军一次出动十几万骑,与乌孙左右夹击匈奴,一战将匈奴打得一蹶不振,几十年内再也无法侵犯大汉边境。
第二次,是匈奴五单于争立,郅支单于带着匈奴主力西迁至康居,路过乌孙时一路烧杀抢掠,之后又屡次带着康居兵马从西线进攻乌孙,打得乌孙西边方圆千里没有人烟。
乌孙不敢与郅支单于打,只得又一次不断遣使向长安和西域都护府求援,第二次哭汉庭。
于是西域都护府副校尉陈汤不等朝廷诏令下来,直接矫诏出兵,征发都护府及戊己校尉屯田兵马,加上西域诸国的兵马共计四万讨伐郅支单于,并一战将其斩杀,将北匈奴全灭。
这两段历史,乌衍靡岂能不知?
汉使表达的意思也再清楚不过——你不是要亲匈奴或者骑墙么?那就继续啊,等将来匈奴打你的时候,汉庭也绝对不会来救了。
乌孙是死是活,大汉不管了!
乌衍靡一听就慌了,顾不得礼仪再次向李乐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嘴里的话又急又快。
小王本是一心向汉的,是丘林阿达说汉军主力已回到玉门关内;
又说北匈奴已经有够多的敌人,不会再与乌孙为敌,此次优留单于坐镇金微山,左鹿蠡王两万大军即将南下,只为与大汉争夺西域。
又说西域各国,如龟兹,焉耆者早已暗中投降匈奴,只等左鹿蠡王兵马一至,诸国兵马就会攻打西域都护府!
又说此战北匈奴兵马有两万,龟兹、焉耆诸国至少能出兵四万,而汉军在它乾城(西域都护府所在地)、金蒲城、柳中城加一起的兵马只有三千(2000+500+500),六万打三千,这仗怎么输?
丘林阿达说北匈奴只为重新夺回西域,绝不会与乌孙为敌!可若乌孙敢出兵助汉,北匈奴就会全力进攻乌孙,夺取的乌孙的人口,霸占乌孙的土地!
丘林阿达说只要乌孙中立,就可安然无忧,可若是出兵助汉,就要承受北匈奴全部的怒火!小王被他所骗
李乐这时已是头痛欲裂,身体也有些摇摇晃晃,加之这些话又是他又快又急说一句,敏何查紧跟着翻译一句,两个声音几乎不分先后,李乐哪里听得进去?
他强撑着一口气,再次咬了下舌尖,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告诉我,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敏何查也看出了李乐的不适,立刻大声打断了乌衍靡的话,将李乐的话翻译了。
乌衍靡连忙说道:我会出兵两千,听凭汉使调遣,助大汉平定北匈奴的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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