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相信耿武与李乐一定能成功的，校尉不是也说那个李乐有万夫不当之勇么，乌孙人一向敬畏勇士，想必此行必能借到兵的！

　　相比曹岩的乐观，耿恭更多的却是担忧。

　　但愿如此，只是北虏使者也去乌孙，吾只怕乌孙君臣会被北虏使者吓住，不敢借兵。

　　而且吾说过的，汉军内部恐怖有奸细，这奸细不找出，危机就不会解除！

　　曹岩咬着牙齿，耿武派人回来传信后，耿恭就跟他，还有石修、张封、范羌四人说过心中的猜测，四人也都认为很有道理。

　　若非奸细，北虏怎么知道金蒲城会派使者前往乌孙，提前在路上埋伏着？

　　又怎么可能将汉军的兵力部署知道的这么清楚？

　　又怎么知道汉军主力已回玉门关内，并且一俟汉军主力离开，就离开重返西域？

　　之后他们几个便在暗中细细排查，想找出金蒲城这五百军士是否有奸细。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或者说奸细应该不是出在金蒲城这边。

　　那奸细出在哪边呢？

　　曹岩接话道：校尉，吾有一个猜想，不知当讲不当讲？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耿恭走进曹岩，低声道：看来吾等想的差不多，吾认为奸细很可能出自西域都护府或宜禾都尉城。

　　曹岩点点头，耿恭又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宜禾都尉府所在地伊吾城（今哈密）乃是北虏呼衍王经营多年的牧邑，城内潜伏几个北虏奸细或心向北虏的西域奸细再容易不过，传递消息也较为容易。

　　且汉军主力返回玉门关必定要经过此处，若细作在此处，知晓留守汉军兵力虚实也不奇怪。

　　而西域都护府毗邻龟兹国，龟兹国依靠北虏这才得以复国并称霸北道，若说龟兹国心向北虏，甚至出兵攻打西域都护府吾都是信的。

　　且吾曾派遣范羌向陈都护汇报遣使前往乌孙之事，而若奸细真在西域都护府，知晓两件事并向龟兹人传递消息也是较为容易的。

　　曹岩印证了心中不敢去想的猜想，急得直跺脚道：若果真如此，那西域都护府岂不危险？细作不除，若西域都护府被龟兹、焉耆攻破，金蒲城和柳中城岂不身陷绝境，九死一生？

　　耿恭点点头，肃然道：这正是吾最担心的地方，或许事情并不会这么糟糕，或许耿武与李乐真能从乌孙借到兵马，或许龟兹、焉耆两国就不敢反叛了。

　　不过为将者，吾等却要做最坏的打算，若是某的担心不幸应验，吾等面临的就将是一场九死一生，艰苦卓绝的苦战！

　　曹司马，可愿与恭患难与共，同生共死，携手同心坚守此地不失，誓死报国，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

　　曹岩眼睛一下就红了，胸膛剧烈起伏，随即长躬到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耿恭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握着他的手道：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糟，这些话不要让军士们知道！

　　吾已派张封向陈都护报信示警，在信上说了吾的担忧，陈都护或许能揪出内奸来也不一定；或许此刻耿武和李乐已经借到兵马，正火速赶来也不一定

　　阿嚏！

　　李乐正牵着马，领着大军刚翻过别迭里达坂（天山南脉东段山口），沿着之字形的山道慢慢往下走。

　　不时回望身后绵延的队伍，还有远处冰峰耸立，巍峨挺拔的雪山，只觉诗兴大发，正欲吟诗一首，却没来由的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一旁李乐的忠实粉丝敏何查见状立刻关心的问道：李公子，可是在山上受了风寒，身体不适？

　　相处这些天以来，敏何查对李乐的崇拜，越发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天下无双的勇武，无所不知的学识，这些就不说了，这位李公子，便是连体质也是天下无双，世上仅有。

　　就说刚才翻越别迭里达坂，队伍里其他十个汉人，无不是气喘吁吁，脸色发青，嘴唇发紫。

　　到最后竟都晕了过去了，绑在马背上才过了山口，此刻这些人都落在最后缓缓而行。

　　不仅汉人如此，便是很多乌孙人，翻过这道关口也很是艰难，要走一段休息一段，把气喘匀了才能继续前进。

　　唯独李公子，竟是比所有乌孙人还要适应雪山冷瘴，也就是李公子所说的甚么高原反应，第一个翻越山口不说，喘气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厉害。

　　真神人也！

　　见李乐打了个喷嚏，敏何查不觉有些紧张和好奇。

　　受了风寒倒是没有，就是

　　李乐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有些便秘，这几日如厕一直不太顺畅，等到了营地，喝上两杯热茶就好了。

　　敏何查闻言，嘴巴里立刻涌出许多口水来，眼睛也一下放出光来。

　　这茶叶，可是比黄金珠宝还要珍贵的好东西啊！

　　他看了一眼安贵靡王子，有些赧然的开口道：公子只是这几日如厕不太顺畅，却不知乌孙人世代都要饱受便秘之苦。

　　一百多年前，便秘就是乌孙贵族的头号敌人，不瞒公子，乌孙国最初的几任昆弥除了猎骄靡外、军须靡、翁归靡都是死于便秘的折磨。

　　后来大汉将军常惠奉命带着三校尉在赤谷城以北的楚河流域屯田驻军，种植五谷，各类菜蔬，胡瓜（黄瓜）、胡荽（香菜）、胡豆（蚕豆）、青豆（豌豆）等。

　　因为吾等平日皆以牛羊肉、干酪、湩乳作为主食，食之不易消化，肠胃不通，于是饱受便秘之苦；

　　而汉人常食五谷菜蔬，不仅极易消化，更有通便之功效。

　　吾等学着汉军将士也以五谷菜蔬为食，于是便秘症状立即得到缓解，只可惜汉军在乌孙屯田时间并不算长。

　　汉军走后，乌孙人不善农耕，五谷自然是无法种植，只会种植一些胡瓜，胡豆、青豆之类，与牛羊肉同食，亦可稍解便秘之苦。

　　只是到了冬日菜蔬豆类吃尽，每日又只能以牛羊肉、干酪、湩乳为食，便秘之苦就去而复来了。

　　李乐其实不用他解释，早就知道自己的便秘是吃多了肉食、奶酪，很长时间没吃蔬菜、粗粮的缘故。

　　所以在小米和糗糒（qiubei，一种干粮，小米做熟后再晒干）被李乐这个大肚王吃光，每日不得不以肉干、干酪和沿途打猎所得鲜肉为食后，李乐总会在饭前饭后喝上一杯热茶。

　　更在离开乌孙前，送给乌孙大昆弥一小包，一两左右的龙井茶，并告诉他这是可以减少乌孙人病痛的神药。

　　却没想到在乌孙国便秘的情况会这么严重，解忧公主两任丈夫，军须靡和翁归靡竟然是死于便秘？

　　不过在略感不可思议后，李乐很快又很快明白过来，这一切很有道理啊。

　　乌孙人占据着西域水草最丰美的伊列河谷，和热海谷地，几乎不会种田，只会放牧，平时都以牛羊乳、奶酪，还有肉类为食。

　　到了冬天，为了节省草料，还要杀掉一小半的牛羊，主要以肉干为食。

　　这样的饮食结构，缺少维生素和膳食纤维的摄入，人不得病，不便秘才怪呢。

　　而且李乐还知道，那位与大汉左右夹击重创匈奴的乌孙昆弥翁归靡，还有一个外号，叫做肥王。

　　一个天天吃肉的大胖子，没有粗粮、蔬菜、水果可吃，连茶叶也喝不到，最后被便秘折磨而死，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正因考虑到乌孙人这样的饮食结构，李乐才把自己都舍不得喝的茶叶，拿出来一两左右送给伊庭靡。

　　就是想今后不但可以卖精盐给乌孙国，还可以高价卖茶叶给他们。

　　只要乌孙人见识到茶叶的好处，今后就会越发离不开大汉，对大汉就会越发的心存感激。

　　同时也能让丝绸之路多增加一样商品，让自己和大汉朝廷，多赚一点钱。

　　也是可怜，堂堂东汉朝廷，竟然这么穷！

　　李乐有时候都想不通，怎么搞的嘛？

　　师父，君等在说什么？

　　说话的是个十分年轻的青年，再有一个多月就满十八岁，身穿皮袍，脖子上、身上挂满金饰，典型的西域胡人样貌，头发也是红褐色的，唯独眼睛却是黑色偏灰色的。

　　正是乌孙国派往雒阳的侍奉的质子，乌孙大昆弥的长子安贵靡。

　　在一旁听到敏何查说起军须靡、翁归靡几人的名字，不禁好奇问道。

　　与敏何查一样，只经过短暂的相处，安贵靡也立刻成了李乐的脑残粉。

　　乌孙人本就崇拜强者，敬畏勇士，更是迷信鬼神，不但信奉天神，乌鸦神，狼神，甚至还相信有山神、水神、树神，草神，甚至一块石头也可以当做神明。

　　李乐的一系列表现，在安贵靡看来，可不就如同神明一般。

　　加上乌孙人的知识积累，简直可以用蒙昧无知来形容。

　　而李乐却总能给他答疑解惑，所有东西都能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神奇的解释，自然一下就把这位刚满十八乌孙王子给折服了。

　　然后就不管自己（生理年龄）比李乐还大三岁的事实，死乞白赖非要拜李乐为师，一口一个师父叫着。

　　李乐无法，也就收下了这个大徒弟。

　　可惜这货却是不怎么会说汉话的，两人交流还必须要让敏何查翻译。

　　吾等在说茶叶，就是吾送给大昆弥的，可以减少乌孙人病痛的神药。敏何查，这茶水汝也喝过两次，跟安贵靡说说吧。

　　敏何查闻言，立刻绘声绘色向安贵靡讲起了茶汤有多好喝，多甘甜，喝过以后有多回味无穷，全身轻快起来。

　　说完这些，又说起茶叶治疗便秘的神奇功效，只把安贵靡听得口水直咽，眼睛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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