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死因,那这个案子就永远没法破案,四和堂在苏州的信誉,声望也就会受到严重侵损。
这不是陆昭愿意看到的。
他原本以为这是徐世年给自己挖的坑,毕竟徐世年对付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这种直接损害四和堂声誉的手段,也的确符合徐世年的风格。
如果能一次性将刚刚得到全民拥戴的四和堂推倒,那陆昭在苏州便会立刻成为过街老鼠,徐世年再基此向陆昭发难,夺回名单,岂非轻而易举?
可陆昭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大概是错了。
因为陈大河的死因实在有些诡异,已然超出了徐世年的能力范围。
他再度站在尸体旁,手中拿着手术刀,盯着尸体看着,却迟迟没有动手。
一旁的齐老与韩老也均觉得怪异,此刻又见得陆昭如此,两人当即上前,询问陆昭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谁知陆昭看着二老,脸上闪过一抹忧色,而后长吁了一口气。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他没办法与二老说。
手起刀落,手术刀沿着刚才划出的切口,再度往上,直接划开了尸体的上半胸膛。
两边乃是肋骨,其中一条肋骨明显有骨折过的痕迹,只不过已经愈合了。
陆昭将死者的五脏全部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一一查验。
这个过程,对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考验,所以很多人都选择了偏头过去,不去看。
徐世年对此也有些难以接受,尽管他知道验尸乃是合理合法的求证途径。
从肾开始,到肝,再到心脏。
陆昭进行了逐一排查,除了肝脏上有些许黄点之外,心脏和肾都没太大的毛病。
接着乃是肺。
当陆昭将肺从尸体中全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时,他的眼睑明显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普通成年男子的肺,大约有一个篮球大小,这是陆昭的认知,即便有差距,那差距也不会太大。
可是眼前死者的肺,却明显萎缩了,而且肺叶上尽是磨玻璃状影,就像是一颗糖融化了一般。
“这”
齐老与韩老见状,大吃一惊,两人面面相觑,均是不知所措。
而陆昭此时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只见他熟练的切开了肺叶,大量的渗出物充塞于肺泡腔内,肺泡腔内的气体明显减少,整个肺叶的肺组织质地如刚刚取出来的肝脏一般。
肺实变!
陆昭一想到这个词,顿时脸色巨变!
“怎么了?”
齐老见得如此,当即也是骇然问到。
闻声,陆昭猛的回过头看向地上的尸体,眼神里浮现出一种从未见过的惊恐,便是连公堂之上的徐世年也感到了一股寒意。
“死者可还有家人?”
陆昭的嗓音一下子变得沉重无比,额头上尽是豆大的粗汗。
“没没有?”
徐世年哪里见过如此骇人的陆昭,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竟不知如何回答,眼睛转向身旁的衙役。
“回大人,陈大河乃是城中的独户,并无亲属。”
衙役不知发生了何事,倒回答得很是准确。
闻声,陆昭再度长吁一口气,目光抬望,盯着围观的百姓看了许久,而后转过头来看向徐世年。
“大人,让围在这里的百姓暂且散开。”
这不是请示,这是要求。
一旁的齐老听罢,顿觉大事不妙,急忙转头看向韩老。
而此时,韩老已经来到木桌旁,正仔细的盯着桌子上的肺查看。
“小陆.这是不是”
韩老的猜测刚到嘴边,陆昭的目光便顿时变得凌厉起来,韩老立时会意,急忙把话咽了下来。
“大人!”
“让这里的百姓都散了!”
陆昭转过头看向徐世年,阴沉的眸子里不带再也没有之前的吊儿郎当和淡然,转而换上的乃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强势。
如此巨大的转变,绕是徐世年也被惊得不行,再看了看齐老与韩老,见二人并没有反对之意,当即将信将疑的命令衙役将门前围观的百姓驱散了。
而后,陆昭又让在场的衙役全部退下。
整个公堂之上便只剩下陆昭,齐老,韩老,陈朗中,以及徐世年。
“陆神医,到底何事如此紧张神秘?”
徐世年有些不耐烦的问到。
“陈朗中,你坐那边去。”
陆昭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陈朗中,让他远离齐老,韩老二人。
陈朗中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办了。
如此,陆昭这才转过头看向地上的尸体。
“此人前去医馆就诊时,被陈朗中诊断出有咳嗽,鼻塞,流涕,头疼发热,舌淡红苔白等症状。”
“这是普通风寒的症状,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大病。”
“但你们看此人的肺,萎缩得相当厉害,而且肺泡腔内充斥着大量的渗出物,整个肺部已经发生实变。”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是瘟疫,而且是相当厉害的瘟疫!”
陆昭并不想危言耸听,可这病症不会骗人。
“什么?”
“瘟疫?”
徐世年当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张老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震撼。
“不错。”
“老朽也有这种感觉此人肺变如此严重,若不是瘟疫所致,绝不会如此.”
这时,韩老出声了。
他当年在京城亲身经历过瘟疫,所以他的话最具权威性。
此言一出,徐世年顿时冷汗淋漓,惊恐目光霎时间落在地上尸体之上,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好似担心自己染上瘟疫。
谁知陆昭见状,当即冷笑了一声。
“大人不必如此惊恐,就算此人得的乃是瘟疫,那也是呼吸道感染导致肺变的瘟疫,而今此人已死,不再具备传播性。”
既然是肺炎瘟疫,那就应该是通过空气传播,通过近距离接触传播。
而此人已死,已经没有呼吸,自然无法再传播给其他人。
徐世年听罢,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尽是侥幸。
可这时,陆昭却将目光转向了陈朗中。
“陈朗中,你可有感觉到不舒服?”
他是唯一一个已知的近距离接触过陈大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