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昌勖拿下中原,改变了天下的局势,逼得郑兆不得不巴结契烈,以对抗获得虞昌勖支持的泰卢国。
然而,郑兆不知道的是,拿下中原的虞昌勖,内部却和大魏一样,都存在着不少的纷争。
首先,就是租庸副使孔兼一门心思要当租庸使,他对当政郭宗韬说:“宰相豆卢公日理万机,事务繁忙,而且居住的地方离朝廷很远,租庸簿册等积压很多,应当另外选择人来充当租庸使。”
当时,豆卢格亲手写借条向省库借钱数十万,孔兼拿豆卢格亲手写的借条给郭宗韬看,郭宗韬就稍稍斥责了豆卢格。豆卢格感到害怕,上奏请求郭宗韬专管租庸事务,郭宗韬坚决辞让。
虞昌勖一看到豆卢格不想担任租庸使问说:“那么谁可以呢?”
郭宗韬回答说:“孔兼虽然管理金谷事务时间较长,但如果急急忙忙委此大任,恐怕不孚众望,请再度起用张先。”虞昌勖立即下令召见张先。孔兼更加失望。
此时的虞昌勖刚刚做了一件有失众望的事情,他下令说:“宦官不应在外面居留,前朝宦官以及各道监军和私人家里所养的人,不论贵贱,一律遣送回朝廷。”
当时在虞昌勖左右已有大雍遗留下来的宦官五百人。这命令一下,到这个时候几乎他身边有多达千人。虞昌勖都赐给他们优厚的待遇,委派他们担任一定的职务,把他们当作心腹。
朱光当皇帝以后,大魏都是用一般官吏代替宦官担任宫内各司使,虞昌勖此时又起用宦官,宦官逐渐干预政事。不久又设置各道监军让这些宦官去担任,节度使出去打仗或留在朝廷时,军府的政事都由监军来裁决,他们凌驾在主帅之上,仗势争权夺利,因此各藩镇对他们都十分愤恨。
孔兼不满张先的到来,于是对虞昌勖一个信任的宦官说:“钱谷这些小事,一个精干的官吏即可以办理。魏都是个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反过来不重视呢?兴唐尹王言品行有余,才能不足,可以让他身居朝廷,大家来辅佐他,胜过专门委任他担一方的军政事务。”
这宦官就把这番话对虞昌勖也说了一遍,于是虞昌勖任命王言为租庸使。王言糊涂软弱,孔兼是贪图他容易被控制,才提名他出任租庸使的。
随后,孔兼又去找那宦官,对了说应当盐铁、度支、户部三司一并隶属于租庸使管辖,那宦官再一次帮了孔兼,使得孔兼可以掌管三司。
孔兼掌管三司之后,虞昌勖要到南郊去祭天,同时对全国罪犯实行大赦。孔兼打算搜刮民财来讨好虞昌勖,原本虞昌勖为了奖励一些地方百姓曾经大力支援过他,帮他打败大魏,因而下令免除那些地方三年的赋税,但是这一次孔兼仍然要向他们征收财务以讨好虞昌勖。这一下,每次虞昌勖下发诏令,人们都不敢相信,百姓们也都忧愁怨恨。
孔兼搜刮百姓,得到了虞昌勖的喜欢,底下的其他官员自然有样学样,也有人建议郭宗韬也这么做,郭宗韬说:“我是国家的大臣,俸禄无数,怎么要搜刮外财呢?只是因为魏国末期,贿赂成风,现在黄河以南的藩镇官吏都是原来梁朝的旧臣,都是皇帝的仇人,我收了他们的馈赠那是因为我想如果拒绝他们,他们心里能不害怕吗?我是为国家先收藏在我的家里。”
等到虞昌勖南郊祭天时,郭宗韬带头贡献慰劳军队的钱十万缗。在此之前,宦官们曾劝说虞昌勖把国家的财赋分为内外二府,州县税收上交的入外府,充当国家经费用;各藩镇贡献的入内府,供皇帝宴席、游玩以及赏赐左右大臣用。由于这天下州县,几乎全是藩镇在管,大雍朝廷控制的并不多。因此,这样一来外府的费用经常短缺无余,而内府的财赋则堆积如山。
等到有关部门去筹办郊祀时,缺乏慰劳军队的费用,郭宗韬对虞昌勖说:“我已经把所有的家产拿出来资助郊祀大礼,希望陛下也拿出内府一些钱财来帮助有关部门。”
虞昌勖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说:“我在晋阳自有积蓄,可以让租庸使用车拉点来资助军队。”于是虞昌勖在虞继韬的住地取了数十万金帛来帮助主管部门。军队士卒们对此很不满意。开始怨恨,并产生了叛离的想法。
孔兼又在郭宗韬面前说王言的坏话,同时用丰厚的礼物来贿赂那些伶人宦官,想求得租庸使,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心里很不高兴。
他给虞昌勖上表请求解除他的职务,虞昌勖看了很生气,认为他想逃避事务,准备以法处理他,伶人景井到虞昌勖面前求情解救,才使他免于处分。此时,租庸使王言中风得病,神志恍惚,不能处理政事,景井在虞昌勖面前反复说这件事情,于是虞昌勖任命租庸副使、卫尉卿孔兼为租庸使。孔兼从此才实现他的愿望,他为了满足虞昌勖的欲望而对百姓们加重赋税,对各藩镇,也要求他们提高缴纳贡赋的数额,这一下子就让民不聊生。
这情况,自然有人不满,天平节度使虞存霸、平卢节度使符刁上奏说他们所属州官只按照租庸使的柬帖来行公事,节度使司却不能干预,这样把规程打乱了。
孔兼上奏说,近来租庸使的柬帖都是直接下发到各州,不通过节度使和观察使。虞昌勖下命令说:“按朝廷旧例,敕令不下发到各州,各州官吏也不能单独上奏。今天天平、平卢两道所讲的事情,是本朝过去的规定。租庸使所讲的是魏国的近事。从今以后,不是各支郡亲自进奉的,都必须先移交各道使司,然后再由各道使司上奏。租庸使催办征由赋税时也要书写牒文报告各道使司。”虽然下达了这道命令,实际上并没有执行
郭宗韬知道虞绍宏对自己担任枢密使心中不快,于是请求设置内句使,掌管考核赋税之事,让李绍宏任内句使,希望消除他的不满,但虞绍宏始终不高兴,结果,只是使州县里增加了手续上的麻烦。
郭宗韬此时出将入相,又兼任地方节度使,他以天下为已任,每天早晚都门庭若市。他的性情刚愎而急躁,遇事易发脾气,虞昌勖宠爱的人想求他办事,多数遭到他的拒绝。
虞昌勖身边的宦官们因此都很憎恨他,每天在虞昌勖那里说他的短处。郭宗韬感到很愤怒,但是无法对付他们,毕竟他们获得了虞昌勖的信任。
郭宗韬是大雍时期世家大族的后代,虽说到他父亲这里早已经破落,但是郭宗韬很看重自己这个背景,他以出生高门而悠然自处,同时也重视辨别人的门第,推荐选拔一些华而不实的世家大族,鄙视一些过去有功劳却生于寒门的故旧。
他一个部下向郭宗韬求一个职务,郭宗韬说:“我很了解你的功绩和才能,但因出身寒门,不敢起用,害怕名流们讥笑。”因此,宫廷内皇帝宠幸的人忌恨他,朝廷外过去的功臣们怨恨他。
大雍末年以来,由于吏治败坏,卖官鬻爵的事情已经成了常态,许多人把官职当成商品,明码标价,因此在候选、候补的人员中,这种买官的人很多。郭宗韬想革除这种弊病,请求让吏部严加考核。这一下许多人花了钱却没了候补官员的身份,他们和那些被郭宗韬断了财路的人,就恨透了郭宗韬。
郭宗韬曾多次请求把枢密使让给虞绍宏,虞昌勖始终没有答应。他又请求把一部分枢密院的事情分给宦官掌握的内诸司,以此来减轻他的一些权力,但宦官们却没完没了地指责他的过失。
就在这时候,郭宗韬的一个好朋友,刚刚被宣武节度使兼中书令、蕃汉马步总管的虞存审在得急病去世。虞昌勖任命天平节度使虞嗣源为宣武节度使,并代替虞存审为藩汉内外马步总管,而虞嗣源与郭宗韬关系一般。
郭宗韬感到愁闷不得志,于是和他的亲信们商量准备到本镇去回避。有人说:“不可以。蛟龙离开了水,蝼蚁都可以制服它。”
不仅仅大臣之间有争斗,虞昌勖的后宫也不太平。虞昌勖称帝之后,打算把爱妾刘夫人立为皇后,因有正妃韩夫人在,虞昌勖的母亲平素又恨刘夫人,郭宗韬也曾多次劝说,因此虞昌勖没有把刘夫人立为皇后。
如今,郭宗韬感到不安,他的一些亲信们劝他说:“您如果请求立刘夫人为皇后,皇帝一定很高兴。这样,内有皇后的帮助,那些伶官和宦官们就不会成为您的忧患了。”郭宗韬听从了这些人的意见。于是和宰相带领百官一起上奏,请求立刘夫人为中宫皇后。
接到百官的奏请,虞昌勖立马立刘氏为皇后。刘皇后出身很贫寒,等到她显贵以后,大肆敛财,等到她被立为皇后以后,四方送给朝廷的贡品都分为二份,一份送给皇帝,一份送给皇后。因此皇后的财宝堆积如山,而且这时候皇太后发的诰令,皇后发的教令,和皇帝发的制敕在国中已经有同等地位。
刘皇后因为自己娘家没什么实力,不能给他依靠,一次刘皇后和虞昌勖大臣张义的住处,刘皇后奏请虞昌勖说:“妾从小失去父母,一见老人就想念自己的父母,我想把张义当作我父亲一样来侍奉他。”
张义一听惶恐不安,一再推辞。皇后再三坚持,最后张义接受了皇后的拜礼,于是又拿出一些贡品送给皇后表示感谢恩德。第二天,皇后命令翰林学士赵风写信感谢张全义,赵风秘密上奏虞昌勖说:“自古以来没有作为天下之母的皇后拜大臣作父亲的。”虞昌勖表扬他耿直,但最终还是按皇后的意思办了。从此以后,皇后和张义每天都派遣使者往来问候、馈赠东西,从来没有间断过。
皇后不仅仅巴结张义,虞昌勖在迁都洛阳之后,任命武宁节度使虞绍荣为归德节度使、同平章事,并留他在宫中,担任警卫,给他的待遇十分丰厚。
虞昌勖有时和太后、皇后一起到他家串门。虞昌勖有个宠姬,长得很漂亮,曾生过一个儿子,刘皇后很嫉妒她。而这时虞绍荣的妻子正好去世,一天,绍荣在宫中护卫虞昌勖,虞昌勖就问绍荣说:“你还再娶妻子吗?我为你去求婚。”
刘皇后因此就指着后虞昌勖的宠姬对虞昌勖说:“皇上很可怜绍荣,为什么不把小妾赏赐给他呢?”皇帝难以拒绝,只是含含糊糊的答应了。皇后赶快让虞绍荣拜谢皇帝,第二天一早,虞昌勖去看他的宠姬时,这人已经被轿子抬出了皇宫。虞昌勖因为这件事好几天都没吃饭。
虞昌勖当了皇帝,得到中原,自身越发贪图享受,因此那些伶官们也得到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的权力。
有一个伶官周巾,在一次战争中被魏国人抓获,虞昌勖经常思念他。到虞昌勖进入汴梁的那天,周巾在马前拜见虞昌勖,虞昌勖十分高兴。
周巾在虞昌勖面前哭诉说:“臣之所以能够安全活到今天,全靠魏国的教坊使陈筠、内园栽接使储源的帮助,希望陛下能把两个州封赏给他们,以此来报答他们的恩情。”
虞昌勖立马答应了他的请求。郭宗韬劝虞昌勖说:“陛下要封赏的应该是那些和你共同夺取天下的人,这些人都是英豪忠勇之士。今天大功刚刚告成,这些人中还没有一个得到封赏,而首先任命一个伶人为刺史,恐怕要失掉天下人们的心。”因此周巾的建议没有实行。
一年之后,伶官们经常提起这件事,虞昌勖对郭宗韬说:“我已经答应过周匝,我感到很不好意思见到这三个人。你所讲的都很正确,但还应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委屈执行一下。”于是,虞昌勖任命陈筠为景州刺史,储源为宪州刺史。当时亲军中有跟从虞昌勖转战南北而没有封得刺史的人无不愤怒叹息。
虞昌勖如此用人,国家内部如此混乱,自然有人看不下去,右谏议大夫薛召文给虞昌勖上疏,认为:“现在天下对抗朝廷的人依然不少,征伐的手段不可一下子止息不用。此外,士卒们长时间出征作战,赏给不丰厚,很多人贫穷,应当把各方的贡品以及为南郊祭祀收徼的杂税赏赐给他们。再者,黄河以南的各路军队都是过去魏国的精锐部队,恐怕那些和朝廷对抗的藩镇官吏们会偷偷地用丰厚的利益来引诱他们,朝廷应当加以裁减。最后,请求选择一些没用的空地去放马,不要使马践踏了京畿的民田。”虞昌勖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虞昌勖除了听伶人唱曲,还喜欢打猎,他经常率领他的亲军打猎,连日不停,有时夜里合围野兽。随从虞昌勖的士卒有不少人掉在深崖狭谷中摔死,还有不少人被摔伤,一次虞昌勖在近郊打猎,随从的骑兵们践踏了老百姓的庄稼。洛阳令何溭爬伏在草木丛生的地方等待着皇帝的到来,虞昌勖到来后,他拦住马规劝说:“陛下征集赋税时很紧急,现在庄稼就要熟了,又来践踏它,这让官吏们以什么理由来对百姓说?让百姓们怎么生活?臣下希望皇上先赐我死。”虞昌勖安慰他并把他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