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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 千面落马

乞活西晋末 万载老三 5797 2024-01-26 20:16

  “将军仁义!”雄鹰中寨,得知要去量体制衣,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一件冬衣或许不值多少,可对落难入山两手空空的百姓而言,这就是熬过严冬的本钱。所谓拥戴,所谓归属感,就在这点点滴滴中积蓄而来。

  但这阵欢呼却听得千面一肚子腻歪,这点小恩小惠就将这群贱民收买成了这副德性,再想想自己最初打算挑唆雄鹰寨百姓内讧,简直是啪啪打脸啊。更憋屈的是,他还只得跟着欢呼,做出一脸开心的模样,仅能在心中将那位血旗将军咒骂一百遍呀一百遍,这还不够,他还暗暗发誓,破寨之后定要将这群贱民杀得一个不留,让他们一道去地下陪伴仁义将军去。

  按下恶毒心思,千面与说笑的众人一道,随那吏员来到一间大屋之前,这里已有另一队寨民排起了队。千面一众随后排上,只是,看着前门进后门出的大屋,不知是否出于本能,千面却总觉着哪里有点不对。这时,身边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怎么量得这么慢,为啥不多安排几个人?”

  千面心中一动,雄鹰寨自从有了那个不知何来的赵姓丫头兼职督造令史,做事向来讲究效率,似这样让许多人排队等待的事情已很少见。事出反常必有妖,千面能在密谍一行混上数十年,是个谨慎细致的人,他忙仔细观察进出之人,一小会之后,他悚然发现,从后门离去的竟比进屋的人要少,而且,那些不见了的似乎都与自己身材相若。

  心念电转,千面旋即大骇,大屋内之所以慢吞吞的,恐因还有着别的名堂,譬如盘查,这极可能是冲着他来的,此番怕难蒙混过关,三十六计走为上呀,苦起个脸,他捂住自己的肚子,边往外走边冲本队队率哼哼唧唧道:“可能今早的马肉汤太腻,小老儿本就染了点风寒,这会肚子不舒服,先去方便一下。”

  “去吧,快点,别误事了。”那队率略皱眉头,挥挥手道。

  千面疾步快走,但仅行有十多步,便见前方出现一人挡住道路。此人看似不动声色,身姿却处戒备状态,只听他语气自若道:“老人家,去茅厕是吧,在那边。”

  “哦,谢了。”千面应了一声,暂先依言折向,体内却已暗运起内气,准备择机拔足狂奔。可更令他惊骇的是,他的真气居然比寻常之时明显阻滞了许多,仅能发挥出寻常本领的四成。这还算是他的幸运,毕竟这顿早餐是大规模下药,还不能损及无辜,若想完全封住一群人的内劲,雄鹰寨可拿不出保质保量的滞气散。

  这是滞气散!马肉泡馍有问题,定是那血旗将军的提前布置,太卑鄙了,太阴险了!千面心中大骂,立马不动声色的探手入袖,借着抹汗掩饰,将一颗解毒药丸塞入口中,这虽不能令他完全恢复正常,至少也能再提三成内劲。

  这下千面倒不急着逃了,他一边偷眼四处打量地形,果见四周隐有伏兵。心中盘算,他老老实实进入茅厕蹲了会。待得茅厕中再无他人,解毒药丸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束紧衣裤,蓦然跳墙而出,落地不停,急急向着北方一处设伏宽懈的方向发足狂奔。

  “奸细在这!抓住他!闲人趴下!”几乎就在千面表现出异状的一刻,就听一声暴喝响起,伴以清脆的锣声。旋即,大量兵卒以什为组,从各处房屋中蜂拥现身,羽箭连连,大盾横路。之前量体裁衣的那间大屋中,更是窜出了王通等几名高手,迅疾如风的直追而来。紧随其后的,则是纪泽、纪铁与一众近卫,乃至双手被缚的猴六。

  天罗地网!可笑自个被一个小小吏员便引入了死地,之前竟还浑然不觉,甚还自命不凡的誓要灭张焚李,骄满害死人啊。千面已顾不得骂天骂地骂纪贼,他现在只知道认准那个既定方向,拼命拔足逃生,决对要在包围圈形成之前逃出。

  不愧是名胆敢深入虎穴的密谍高手,又逢生死绝境,千面尽管被滞气散些许削弱了实力,仍然动如脱兔,他躲过屋角,上蹿下跳,折向变线,挥匕格架,进而甩出两把飞刀放倒横截来阻的两名军卒,竟然将将冲出了那个缺口。可到了此时,他也已身中数箭。双拳难敌四手,所谓武林高手高高手,在军阵面前也只有落荒而逃被追打的份儿,否则那些江湖大派也就无需个个赶着依附权贵了。

  好在,千面身上穿着一件上乘软甲,要害部位皆无大碍,迄今仅胳膊腿受创,尽管速度慢了下来,紧提口气仍能继续逃窜。只是,大白天在山寨中央,各处军卒闻风围堵,后有王通等人穷追,却不知还能窜上多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千面都不记得自己此生是否还有比这更坑瘪的时刻了。

  好似天无绝人之路,也就这时,千面突然面上一喜,眼中精芒暴涨。因为,经他一通豕突狼奔,不觉间前方竟已是雄鹰钱庄,而钱庄门口,此刻正俏生生站着名二八佳人。她檀口微张,明眸睁圆,木然兀立,浑一副不知所措之态。显然,她是方才听得外间喧嚣,恰时走出门来的一个酱油女。

  偏生这酱油女不是别人,正是钱庄大掌柜,户曹史赵雪,而在千面看来,她的另一身份更重要,那便是纪泽的义妹。没说的,这就是上天赐他的最佳人质,保命逃生的唯一希望,千面可不知何为怜香惜玉,更何况正值生死攸关之时。身形一窜,千面略一转向便直奔数丈外的赵雪,配以一脸狞笑,他的左手已呈鹰爪状就欲抓出。

  “大胆!”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娇叱从赵雪身后的门内传出,满是焦急惊惶,伴随着一条身影电闪而至,却是女卫装束的叶三娘。只可惜,她的身形恰被门口的赵雪挡住方位,却是赶之不及,甚至连发暗器阻挠千面的角度都没有。

  “大胆!”几乎异口同声,千面侧后数十步远,传来了一声爆吼,同样夹带着焦急惊惶,正是一直躲在阵后指挥的智将,刚刚转出屋角的纪泽。同时,一支雕翎箭从他的黑雕弓中尖啸而出,射的不是千面,而是赵雪身前的两尺之处。

  纪泽的一箭发自两石强弓,可不比普通军卒的七斗弓箭,它迅疾力猛,转瞬便到了赵雪身前,也到了千面的必经之路上。纵是千面身着软甲,也不敢用身体硬抗此箭,否则即便未被射穿,也将筋断骨折。千面听声便知此箭的厉害,左右赵雪已在眼前,而叶三娘动作虽快,看来也不过是名女卫,当也不至破坏他的步骤,于是,千面选择了避让纪泽的这一箭。当然,这一选择也将是他平生最大的遗憾。

  身形微扭,左手缩回,千面将右手匕首一斜,恰与纪泽的箭矢轻轻一蹭,令它略微变向,将将从他与赵雪之间越过,却也不曾伤及欲作人质的赵雪,拿捏得堪称妙到毫厘。然而,仅仅这一瞬的耽搁,当千面再度伸左爪抓向赵雪的时候,却见眼前一花,赵雪已被拽到门内,取而代之的则是那名女卫,以及一张柳眉倒竖的俏脸。

  “噗噗噗...”一蓬飞针先声夺人,从叶三娘袖中射出,劈头盖脸直奔数尺之外的千面。可怜千面此刻已经伤痕累累,更兼真气不济,哪能接下这记预料不到的暗器大招,惊惶间仅来得及用大袖遮住头脸,四肢却是结结实实一通剧痛,甚至连匕首都把持不住落了地。又是“扑”的一声,千面的腿上多了一根箭矢,这次来自钱波,如此境地下,不怕误伤还敢出手的,血旗营怕也没有几人了。

  “柳叶门的飞针?你我无冤无仇...”骤逢重击,更兼最后的希望几被摧毁,面对叶三娘这名突然冒出的暗器高手,千面彻底零乱,就差说胡话了。

  怎奈叶三娘此刻已经暴走,只想狂揍千面,根本没心思与他搭话。只见她拳脚齐出,身影翻飞,忽左忽右,状如柳絮起舞,却是招招狠辣,拳拳到肉,砰砰有声,直打得千面也如那柳絮一般,在狂风暴雨中无助飘零。只倒霉千面,若是状态上佳之际,当能与这叶三娘平分秋色甚至略胜一筹,而今强弩之末,虎落平阳被犬欺,却只能被打成一条死狗了。

  也无怪叶三娘愤怒,她受过赵家一次大恩,又曾看着赵雪长大,此番允诺守护赵雪,岂料一时分神大意,没紧跟上赵雪,竟让赵雪在这人人礼让的雄鹰寨差点遭了无妄之灾,若有闪失她何以自处,如何交代,焉能不怒?

  再猛烈的暴风骤雨也有过去的时候,当叶三娘出了怨气,停止殴打,重新恢复那副似无存在感的女卫模样,千面已被揍成猪头,软哒哒躺在血泊之中。而四方围拢上来的血旗军卒们则如看着怪物一般,齐齐盯着叶三娘这位女暴力分子,嘴巴里统统可以塞个鸭蛋。原来传说中的母老虎与河东狮吼,果然凶残如斯。

  “哇!”蓦的,赵雪的一声啼哭打破了现场的诡异。众人看去,却见她已经扑入了上前探慰她的纪泽的怀里,像个被吓坏的孩子,嘤嘤哭泣起来。虽然大胆泼辣,可即便上次被马匪追杀,赵雪也不曾被歹人扑到如此之近,还是个浑身染血兼而凶相毕露的歹人,即便侥幸没有受伤,几夜噩梦她是跑不掉了。

  “喂喂喂,小妮子,真正英雄救美的可是姐姐我,要扑也当扑入姐姐我的怀里才是,可别搞错对象。”叶三娘不满的哼哼道,不忘狠狠的瞪了纪泽一眼。都是这厮抓奸细没做周全惹的祸,若非那一箭至关重要立了功,还要跟这厮没完。

  “啊!”赵雪被叶三娘一提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心情澎湃之下,竟当着大庭广众,扑入了纪泽怀里,她顿时满面红霞,惊叫一声便转身窜回了钱庄门内,其逃窜速度甚至不亚于之前的千面。。

  乍然温玉满怀,幽香扑鼻,乍然又怀中空空,香踪淼淼,哪怕心目中这仅是个小萝莉,纪泽一时也觉怅然若失。他其实很想争辩一句,俺那一箭至少有一半功劳,但嘴巴动了动,看了眼随着赵雪进入钱庄的叶三娘,愣是没敢多嘴争辩。

  纪泽曾听赵雪说过,叶三娘是武林中人,八年前身负重伤落水将死,恰被泛舟行商的赵成在漳河中救起,后在赵家养好伤,便就落户丘山县独居,除了赵雪这个恩人家的大小姐算个特例,她很少于外人来往。之前只见过她对己施展过一次魅惑之术,后因与赵雪关系笃厚,纪泽便也对这位存在感不显的女护卫失了提防与关注。岂料今日方才得知,此女竟于拳脚暗器两道皆有造诣,还是个劳什子的柳叶门人。这样有故事的暴力女子,还是敬而远之莫招惹的好。不过她那飞针暗器颇似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日后倒是可以花心思让人仿制一下。

  撇开美女二人组,纪泽将注意转向千面,其已被军卒们控制起来,但看其嘴中流出的黑血,纪泽知道他已咬破齿中毒囊,不可能活捉他了,却也并不意外。一脸惋惜的,他冲千面恳切道:“想来你定是千面了,必须承认,你是个人才,一度让纪某很是头疼,若非雄鹰寨是本将主场,纪某恐怕胜不了你。其实,不说投效于我,甚或你只要解答我一些疑惑,我都可以放过你的。”

  “呵呵,放过老夫?这个我倒是信,咳咳咳...”千面嘴挂讥笑,边咳边道,“只不过释放之前,要先废掉老夫一身功夫吧,呵呵...”

  真是知己呀,纪泽暗叹,也不再玩什么惺惺相惜。他紧盯千面双眼,直言试探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问你一句,你以密道为饵,让纪某集中兵力于中寨水潭,究竟有何企图?莫非还有条更好的密道?”

  “哈哈,咳咳,求我,恳求老夫,老夫就告诉你,哈哈...”听到纪泽的问题,千面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一边咳出黑血,一边放声狂笑,却丝毫不露有用的痕迹。

  “老人家,求您了,恳求您了,告诉纪某吧。”纪泽一脸诚恳,语态谦恭,甚至还拱手为礼道。

  “呃,你,你,咳咳,难怪你能赢,咳咳,果然够,咳咳...”千面一噎,差点提前背过气去,咳了半天,满眼怨毒的他终是憋出了人生的最后一句,“老,老夫就是要食言而肥,你就是求我,我也不告诉你,呵呵,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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