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章钺带杨玄礼等亲随出了县衙,顺路去客栈接了沈雪莲,让宗景澄部五营随之南下会宁,以便接受整编。有步兵跟随,路上走得慢,在狼山戍宿营住了一晚,两天后的下午才到。
小雪后晴了几日,天气马上又变得阴沉沉的,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雪。看这天气,章钺不打算在会宁耽搁,准备回泾州过年了。
当天傍晚,章钺召集众将到州衙议事。先是下令:调二团宋凌光即日率部北上乌兰,驻防州北之地。目前会州人口少,没有乡兵,镇军就承担着守土的责任。
然后是权道谨、侯超的六营,裁汰差弱军官和士兵,从全军中抽选精锐,组建更专业的斥候营。这事由宣崇文直管,与郝天鹰一起负责训练。
九、十两营改为步军五、六两营,并为镇远军三团,以宗景澄、何成惠为正副团主,原副指挥二人升正副参议,其下营指挥、虞候人选自行斟酌上报审核。
十一、十四两营改为步七、八两营,高鸿煊、宗延嗣为营指挥,并为镇远军四团,以阎成望、杜悉密为正副团主,团参议、营虞侯人选待斟。
原十四营李多福迁二团团主,去教导营报到,学习完成后再上任。二团史成弘,调任彰义军牙内都使。
整编命令及高层军官任命由李多寿宣读完毕,章钺想了想,又朗声道:“明年正月底之前,新兵六个步营授予番号为五、六、七三团,营则为九到十四。低层军官人选以日常训练择优者任命,都头以上一定要以教导营优秀老兵充任。另外,兵甲修理作坊改造得如何了?斥候专用武器,式样打造出来了么?”
“出产了几副,使君稍等!”宣崇文起身拱了拱手,转身出了大堂。
“那个新式棉袄军服、军靴、宿营棉被、行军锅、煤炉、速食军粮饼等军用品可有批量出产,我记得作坊已从延州迁到会宁了吧?”军队主体架构上的事暂告一段落,教导营在培养合适军官,抛下了这些琐事,章钺很快就想起一些细枝末节了。
这些是军政后勤的事,平时是刘显声负责日常管理,主持实际事务,州司马李良弼统筹,闻言起身拱手道:“那个棉花脱籽很麻烦,做军袄今年才开始,做了两百套存仓没下发。其它的都批量产了一些,但发给士兵也太奢侈了吧,这个本钱都赚不回啊!”
“停产了?”章钺讶然问,他可记得秦凤战事后回东京,卞极就带了不少,说是发往关东去卖。
“那倒没有,都卖了!你想啊,前后安置几批人口,垦荒要用农具,移民住房吃喝穿用,这哪一样不要用钱,那可是十多万人,朝庭没拔下来一文钱,都是商行在填补,州衙可欠上了巨额债务,也不知能不能还上。”李良弼郁闷地扳着手指头说。
怪不得在关中总号盘帐时,帐面上还有收入,可能就是把这些手工品全都卖了。章钺抚着额头一阵头疼,理想中的虎狼劲旅想要打磨出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支强兵可不仅是要身经百战,装备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否则以人命堆出精兵来,那就有违初衷了。
“那债务有多少?”章钺追问道。堂上一众军官们一听,都竖起了耳朵。
“咳咳咳……”李良弼一阵干咳,扫了众人一眼,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众人看得莫明其妙,章钺却明白了,应该是五十万贯。按一按贯钱一千文约等于四百块来算,相当于后世上亿多啊!亿是个什么概念,章钺心中一阵忐忑不安,几年下来竟有了这么宠大的财力,落在有心人眼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行!惠和商行不能再与自己有任何明面上的关系,卞极与自己沾亲带故也不能参与,必须得另找一位,或者是几位能力超强的大商人来总掌其事,这只能等到明年再说了。
“这事以后再说,先看看兵器!”章钺见宣崇文领着铁匠许平仲、木匠索可大等五六人上堂,便茬开了话题。
“卑职等见过章使君!”许平仲和索可大两人见礼道。
“免礼!”章钺挥挥手,见他们身后几名工匠抬着大木箱进来,心生好奇,便起身绕过桌案,上前让工匠打开箱子。
前一箱是经过改进的角弓弩、木单弩,章钺拿起一具看了看,上了桐油的淡黄手柄和弩机连为一体,前端装的是扁圆形弓臂显得结实有力,弦是牛筋的,不过鹿筋为上品,但千金难求。下面的悬刀和一些主要机件是钢铁的,上弦无需直接拉弦,侧面横着的一个手柄扣弦向后滑拉即可。
章钺一手抓稳弩机,一手握住手柄上弦试了试,比原来的角弓弩需要用脚蹬,同时双手向上拉弦省力多了,不由大为满意地问:“角弓弩试射了吗?射程和精度如何?”
“回使君!唐时的角弓弩多用为骑弩,射程两百步。现在东京禁军所用是有所改良的,射程为一百八十步,但上弦仍然费力。我们这个稍稍降低了弓臂的张力,射程为一百六十步,一百二三十步精度偏差极低,可透重铠,马军步军都可用。其次是木单弩,现用的都是小木单弩,射程一百六十步,我们改进后为一百三十步,百步精度高,杀伤力也强。”索可大有些小得意地回道。
“很好!若调试校准便可批量打造。”章钺点点头,将手中角弓弩递给宣崇文,他早就看过了,转手给了左右军官们。
章钺双从旁边一个箱子里提起一串绳索,这是一端系了小巧铁钩的乌黑色精铁飞狐抓。绳索看起来是牛筋混合葛、麻等韧性强的植物纤维搓扭而成的,用来攀登山崖或城墙非常合用。
当然还有绳索软梯,这个制作较为容易,承重达到六七百斤就足够,更强力的暂时没有,没什么好看。章钺又从另一长条状箱子内取出一杆长约三四尺的细长铁钎状短铁枪,其实就是中间粗、两头细的标枪,枪头是扁平有血槽的,没采用三棱,马军冲阵时可用来破盾、破甲,三十步内穿透重铠毫无问题。
“我已试过,非常合用!叫什么名称才好?要不要装备给马军?”宣崇文问道。
“暂时装备给斥候,叫投掷式透甲锥吧!”这是章钺亲自画图设计的,本想采用三棱式,但这若被看出秘密学去,那流传开来麻烦就大了,在这个人口出生存活率较低的年代,简真是比瘟疫还可怕。
最后一箱是新式的刀枪,章钺称之为“苗刀”,全长五尺,柄长一尺二寸,刀身长三尺八寸,略弯形似禾苗,这为步军使用。马军所用则稍短一号,也轻便一点,同样有血槽。
至于枪头则是采用更好的钢质,减薄加长两寸,后端上木柄的铁管也特意加长了。枪杆则采用铁木、黄檀木等坚实硬木,骑枪用杆剖面直径为一寸,长七尺;步军用枪有多种,最粗的拒马枪杆直径达到三寸,长度也视用途大有区别。
白腊杆根本不存在,那是江湖卖艺者耍花枪用的。沙场战阵上用这种枪杆,简直不知道怎么死。原因很简单,白腊杆是软杆,无论是刺击挑打都有弹性,有一定的时间延迟,哪怕是微秒也足以送命。
而用铁枪者极少,全军也就郝天鹰一人能行。章钺用的是复合枪杆,虽也有弹性,但那是用力抖枪才会弹起来,不过他已经让铁匠许平仲寻找上好铁料,准备改用铁枪。
“式样都不错,但材质似乎还差点,铁料不够用吧?”章钺忽然想起,去年就听说屈吴山里发现一处铁矿,但限于外部原因一直没开采,现在这场合不好谈这些事。
“正是,就是缺铁,这还是李德良从南阳那边运来的铁料,路远运输不便。”宣崇文显然也想到铁矿,面露微笑。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在此耽搁一天,各处匠坊都看看。”章钺挥挥衣袖,向宣崇文打了个眼色,大步向后面的官房走去。
堂上一众军官们纷纷起身围上前,拿起新式武器看了起来,连声赞叹不已。宣崇文跟着章钺到后堂官房,关上房门到桌案边坐下。
“铁矿的事如何了?目前谁在看守?”章钺颇感兴趣地问。
“其实……会州不但有屈吴山铁矿,会宁关那边山区还有煤矿、铜矿、银矿,这可是风水宝地啊,现在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宣崇文却答非所问,脸色很是复杂地说。
“什么?”章钺一阵发呆,想了想淡然道:“银铜就算了,暂时只能开煤矿,铁矿必需要想个办法,不能身在宝山望而兴叹。”
“那铁矿只有州衙我们几个主官知道,发现矿区的十几户梁氏羌人被我们迁到了会宁关采煤去了,目前那儿由梁苯吉看着,时常派人在那边放牧,消息倒也没流传出来。”
“这事捂不下去的,还是上报吧!让朝庭出钱出人力开采,并派员监管,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没问题,尽早利用起来为好。”章钺很是心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