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胤龙年在三十许,生得一副精明强干八面玲珑的模样,在后房见到杨朝宗出示的九鸢令牌,他当即就要行跪拜大礼,被杨朝宗制止。
九鸢令整个雍州不会超过三块,在鸢房的分量可以想见。再听到来人自报姓杨,老道世故的马胤龙大致已经猜到他的身份,哪里敢大意?
杨朝宗开门见山,“马当家的,这几天有没有一个弘农会帮派的人来找你?”
马胤龙应道:“公子说的是吴满甲?”
杨朝宗一听,老吴还真找上门来了,“就是他,带着两船药材南下,我让他们在临阴等我。”
马胤龙点头道:“公子来得正好,他们一行十多人住在离望北楼不远的福如客栈,三天前来找我,说是他们的两艘船让江左堂的人给扣下了。”
杨朝宗眉头一皱道:“江左堂?”
马胤龙解释道:“江左堂是临阴至淮阴这一带最大的帮会,水陆生意都做,口碑还算不错,他们大当家的名叫九纹龙常漫川,我在望北楼见过一次,确是个人物。”
天下不宁,帮会遍地,宁晷和太阴都差不多,各地都有大小帮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凭本事生存。不成气候的像弘农会夹缝里找饭吃,成气候的如长河帮、大江盟,又如冀州燕云帮和眼下的江左堂,有靠山有资源,和官府交好,自然混的风生水起。一俟风云突变机会来临,这种大帮会未必不能云龙风虎,鲤跃龙门。
“那他们为什么扣下弘农会的两条船?”
马胤龙答道:“吴满甲说是江左堂上船搜查,在船上发现了青徐和雍州军的过路旗,所以连船带货给扣下了,并让他们住在福如客栈等候消息。”
杨朝宗奇道:“江左堂怎会上船搜查?”
马胤龙道:“江左堂和官府一向关系良好,两国战时,说是为了江淮战事,对北方往来船只商号一律盘查。”
杨朝宗大致明白怎么一回事了,“江左堂没有太为难弘农会的人吧?船上确实有青徐和雍州的路旗,是为了方便通行。一旦过了江淮,深入太阴境内,也确实不妥。”
马胤龙道:“吴满甲一个人过来的望北楼,我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怎么一回事,也不敢贸然行动。这两天让人暗中做了摸查,吴满甲说的大致是实情。正头疼这事怎么解决呢?公子就来了。江左堂的大当家常漫川这两天恰好在临阴,公子准备怎么做?如需要我配合尽管吩咐。”
杨朝宗微一沉吟道:“你做的很对,等我先见过吴满甲再说吧。”说完又把这两船货是怎么回事和他简单交待了。“对了,江左堂是这一带最有实力的帮会,那大江盟呢?”
马胤龙道:“大江盟的主要地盘和生意还是在大江,他们对地方小帮会向来比较宽容,只要不是核心利益冲突又或是踩到他们的底线,大多任其发展相安无事。江左堂已算颇有气候了,据说和大江盟关系不错。”
杨朝宗脑子飞转,江淮战事肉眼可见落幕在即,如有大江盟作个缓冲,这事应该有商量的余地。
马胤龙忽然分析声音道:“公子从江淮来,听说那边战事有变,宋承欢大败陈孝宽,是真的吗?”
杨朝宗点头道:“传言**不离十,宋承欢老奸巨猾摆了长孙安国一道,确实如神兵天降,打了陈孝宽个措手不及。南征多半要黄了。”
消息得到证实,马胤龙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在江东这几年看在眼里,太阴李家虽然不怎么争气,好歹能维持大局,百姓也能吃口安稳饭。他们对北伐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对宁晷都绝无好感,一旦开战,总能各守本分,甚至不惜以身殉国,这一点宁晷还真做不到。扯远了,听说咱们雍州有份参战,他们没有损失吧?”
杨朝宗轻笑摇头,“没他们什么事,彭城的冀州军就不好说了。”作为鸢房安插在各地的探子,身份敏感特殊,要想真正发挥谍子的作用,首先便是要融入当地,扎根的生存下去。马胤龙有此说法不奇怪,这些牌面以外的情报有时候甚至比军情更加有用。
“马当家的对宁晷南征失利好像不很在意?”
马胤龙双目直视杨朝宗,毫不担心泄露自己内心想法,“谈不上多在意,巴档头曾说过,宁晷南征对雍州影响有限,雍州的注意力在西边和北边。我们这些散布在江东的棋子,不用把心思太放在眼下,做好自己的生意,过好自己的日子,雍州用得着时自然会用,用不着时就当什么事没有。”
巴档头说的是鸢房的八鸢大佬巴天蕉,孟神通不止一次提过这个人。
鸢房在雍州是一个特殊的所在,作为杨霸渊嫡子的杨朝宗对鸢房的了解都极为有限,杨霸渊平时对鸢房也很少过问,由兰十一郎和孟神通全权打理。所以对于巴天蕉,杨朝宗只闻其名没见过其人。
听马胤龙说完,他心生感慨,谍子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风险高压力大,心里永远装着秘密,甚至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能说。既要担心扯线的人随时找上门来,又怕他永远不来。
当初在昊阳内教坊,鲜于凄凄算是双面谍子,若非自己她最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谁知道?
雍州鸢房在这一点上让他极为欣赏欣慰,谍子的任务是搜集传送情报,他们牺牲的是提心吊胆甚至背井离乡,要允许他们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们对鸢房不是畏惧,应该是认同和敬,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还非常超前。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不打扰,这是出自兰大姐还是孟神通的手笔?不过杨朝宗绝不怀疑鸢房自有它的手段,也能让人打内心里顾忌甚至恐惧。凡事尤其是制度、规则的设计制定都要有两面性,引导你怎么做,如果你犯规了会怎么样?
“马当家的来临阴几年了?”
“快六年了,四年前从他人手上盘下这座望北楼至今。”
“在这儿安家了?”
马胤龙老实道:“是的,前年娶了一房媳妇,去年生了个大胖小子。”
杨朝宗笑道:“既然这样,那弘农会的事你不要插手,我来处理。等到将来真有用得着你时再说,这趟就不要因小失大了。老刀把子和兰大姐定的规矩我也得遵守,没得面子可讲。”
马胤龙没有表现出欣喜的神态,反倒担心道:“谢公子好意,但公子人生地不熟,准备怎样和江左堂交涉,把船和货安全带走?”
杨朝宗颇为自信的一笑,“我自有办法,你只需要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找到江左堂就是。”
烟雨四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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