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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保安虎威 第6节 传令见闻2

明之日新月异 广袤森 7343 2024-01-30 12:00

  保安虎威·传令见闻2

  万历四十五年四月,京师

  一众人听到朱由梼的话,也是笑了笑,相互点头算是见礼,便也就都围着桌子就坐,而这座次可是没有像张胡清想象的那般有序,大家伙纷纷就近坐,如崔保辉和王坪方都是坐在了原木墩上。

  才一落座,便有三个流民妇人端上来三个大盆,一个是满满一盆的杂粮饭,一盆是乱炖,再有一盆是炖猪肉,就见临近饭盆的崔保辉,拿起桌上的碗便给大伙盛饭,一旁的王坪方也是卷起袖子,接过盛好饭的大瓷碗,从另外两盆里给盛菜,盛好便让大伙一一转递过去,待大伙手头都有了,那三个妇人便将那三个大盆又都拿走了。

  张胡清看着自己眼前的盛的满满登登的大瓷碗,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好了。杂粮饭里有大米、粟米、高粱米,也有小米和其他自己认不清的,就混在一起煮的,乱炖又是以萝卜和野菜为主,炖猪肉就是大块的肉,肥的多、瘦的少,很是油腻,三样就这么混盛在一起,实在是让张大人提不起食欲。

  正想着如何动筷,就见王坪方狠狠的扒拉一口饭,边嚼裹便说道:“张老兄啊,你今天还真算是来着了,正好赶上初十,要不然这顿肉你可就吃不上了。”

  张胡清虽与王坪方不怎么熟络,但这位风宪预备领袖他还是知道的,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清流中的清流,家境也优越,虽然总愿意搞为民请命那一套哗众取宠,可是这生活上却绝对不马虎的,从来都是讲究文人做派的,现如今怎么如此的粗鄙啊,再看看他那身衣服,不少地方都沾着泥土,如若是以往,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啊!

  可再一瞧众人,连淮安王在内都是这般,实在是让他不解。低头又看了看眼前的同样粗鄙的饭食,还真就是无法动筷,于是便将碗筷轻轻向前一推,说道:“王爷,下官来前已是用过饭……”,可还不待他说完,离着他不远的王坪方便是一把将他面前的瓷碗端走,还说道:“那正好,我这还不够呢!”

  可这碗还没端过去,便见众人纷纷将筷子伸了过去,都是奔着肉去的,一番毫无修养的抢夺便将大半碗的菜肉分个精光,弄得王坪方很是恼怒,说道:“素质,注意你们的素质,这见天圣人之学都读到狗肚子离去了,都不知道尊师重道嘛?”,边说边将剩下半碗浸足了油水的杂粮饭扒拉到自己的碗中,看着张胡清当真是尴尬极了,真真的事斯文扫地啊!

  众人这狼吞虎咽好似多少年没吃过饭模样弄得张胡清很是不爽利,便也不再理会,想起了自己的来意便从袖中取出顺天府的公文,恭敬的递在淮安王的面前,说道:“王爷,宛平县各坊都希望保安局能够尽快接收各坊治安,前些日子还闹出好大的动静,咱们顺天府都出面弹压了。可这民情实在是激愤,望王爷这边尽快筹措啊!”

  朱由梼一边扒拉这饭,一边看着递过来的公文,转头便向一旁也在埋头吃饭的孙六说道:“老六,给张大人开收条!”

  就见这位虎威堂二队的大当家,赶紧扒拉两口饭,便放下饭碗,从腰间的皮口袋中取出纸笔,便就给张胡清开具了一份公文收讫的收条,写完也不看,就要盖上虎威堂的大印,便就听见朱由梼说道:“字写得对吗?”

  一旁的王坪方听到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赶忙起身端着饭碗便来在孙六的身后,伸出筷子直接就点在纸上,说道:“这个错了”,说完便又扒拉起碗中的饭来,看的张胡清很是反胃。

  且不管孙六如何改错字,朱由梼却是玩味的看向了张胡清,说道:“张大人说的事,本王知道,确实闹的场面很大,可这事跟我们虎威堂有什么关系呢?是你们顺天府答应那些商户的,又不是我朱由梼。再说了,虎威堂是承包了宛平县京师各坊的徭役,但契书上可没写具体什么时候办,而且我们这些人现在如此宵衣旰食不是在办徭役吗?外面这近六千人的流民安置不是办徭役吗?”,说完,朱由梼两口扒拉完碗里的饭,又端起一个木质的茶杯顺了一口水,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一个玉质的烟袋,一边装着烟丝一边看着张胡清。

  张胡清早就知道事情不好办,于是便说道:“王爷说的是,可是京师地面的治安也是大事啊,这要是维持不……”

  还不待张胡清说完,朱由梼一下子拿起自己的木质茶杯,就向张胡清的额头砸了过去,接着骂道:“去你妈的!维持京师治安是你们他妈顺天府的本职,管老子什么事?”

  这一下可是正正的砸在张胡清的额头,还不待他反映过来,只见朱由梼已经跳到桌子上,一脚便将他踹翻在地,恶狠狠的说道:“让我们进驻宛平县各坊,可以啊!你们来接收这个安置院,我立马走人,多留一刻钟,老子就是婊子养的!你敢接吗?”

  这下子可真是把张胡清给吓坏了,他可是头回见朱由梼发飙,被踹倒在地哪还敢起身,就听见朱由梼接着说道:“京师内的治安再怎么乱,老百姓好歹还有活路吧,可这些流民呢?任谁还有活路会抛家舍业的往外跑!城外聚集的流民小两万人了,都没活路,都在等救济,要是有心人撺掇起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醒不起的东西!

  “你们他妈的顺天府但凡还有哪怕一丝公心,还轮的到老子在这筹措?妈的顺天府官佐兵役什么德行你张胡清不知道,你顺天府的公差都在广宁门帮着窑子买人了,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人家商户不满你们维持地面不利,让保安局进驻,打得是谁的脸,你们不想着怎么协调统辖,尽心竭力的整肃治安,还他妈敢把老子的保安局当做物件买卖,还他妈价高者得!老子淮安王朱由梼是什么人,你们真的是不知道是吧?”

  朱由梼实在是对京师的治安衙门失望透顶了,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再骂了,才一扭头就看见了站在一边还捧着碗,一边看热闹一边往嘴里扒拉饭的王坪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又指着王坪方骂道:“王坪方,你他妈在这安置院也混吃了老子好些天的饭了,那帮子你从刑部、大理寺借来的暗探也吃老子好些天的饭了吧,现在该给老子办事了!你他妈后晌就回去给老子写弹劾,顺天府还有各个衙门,有一个算一个,兹要是在这个事上收了钱的,一个也别放过!明早通政司要是没有你的弹劾,你他妈的就自己准备一家老小的棺材吧!还有你招来的那些个王八蛋,统统给老子把这些个狗官查个底调,每天拉几回屎、睡几个女人都给老子查清楚了。”

  看热闹正兴起的王坪方可真没想到这把邪火能烧到自己头上,这明明是顺天府造的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嘛!那股委屈劲还真就是不要不要的。结果,王坪方还真就没反驳,反而赶紧将碗里的饭扒拉完,嘴里塞的满满的,看样子是想赶紧咽下好表忠心,可是饭实在是塞的太多了,只得很用力的向朱由梼点了点头。

  看王坪方这个德行,朱由梼更是恼火,这就是朝廷的官佐吗?都是这幅德行吗?转头又看到在那畏畏缩缩的张胡清更是来火了,便继续骂道:“一群吃人饭不干人事的王八蛋!连着杂粮炖肉都不吃,你他妈见天都吃什么?龙肝凤胆吗?要不要老子把肥肠揪出来,给你溜一盘!妈的,见天给老子送人,赈济的粮食呢?安置的银钱呢?老子他妈的连一个大子都没见着!”

  骂到这,朱由梼又像是想起什么了,转头对崔保辉说道:“五叔,让铺兵统计一下这些个衙门送来的人数,按内阁下发的安置流民公文的标准算,拟好赈济的粮食和安置的银钱,让卢二叔给咱们要账去!”,接着又转向孙六,道:“孙六你张罗人,凡是敢不给的,各个衙门口当官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老子闹他们个鸡犬不宁!”

  最后又转回头,看向张胡清,恶狠狠的说道:“他奶奶的一群王八蛋,老子半年不惹事陪着你们玩,你们还真他妈以为老子乖呢!不想过,就他妈谁都别过!”

  临了,事情还是没有真像朱由梼说的那样办,毕竟朱由梼也是在气头上而已。就在朱由梼骂完,他新进的八极拳二徒弟卫时春便跟着虎威堂秘书主任刘飒回到了院部。

  见到朱由梼发飙,知道事情因果的刘飒也是怕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真就按朱由梼吩咐的办,便赶紧安抚住朱由梼。

  卫时春跟着朱由梼时日也不短了,又是正儿八经的徒弟,也是知道朱由梼的脾气,便仗着官面身份也顺着朱由梼骂了张胡清几句,但他那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偏向着顺天府。王坪方也是个懂事的,如果真按着朱由梼说的那么办,那这个事也就只能闹到陛下那里了,到时候任谁都没有好果子吃,便就和卫时春赶紧掺起张胡清,躲到外边去了。

  躲到了外面,张胡清可算是缓过神来,委屈的劲一下子就上来,小五十岁的人了,哭的那叫个梨花带雨,边哭还边跟张坪方絮叨,什么自己是两榜进士怎么能受如此羞辱啊,什么淮安王不识礼法肆意妄为啊,边哭边絮叨,情绪也就稳定了下来,接着便要辞官归乡,说什么老子不伺候了的浑话。

  王坪方就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直到张胡清彻底稳定了,才说道:“张大人,你真的要辞官?”

  “辞官,必定是要辞官的!这差事老夫真是干不了了……”

  “那你辞吧,辞了官回乡好好的躲清闲,等着大明朝彻底玩完了,你写上几首歪诗,再殉国,全了名节,你这辈子就完满了。”,王坪方说话时的语气平静的很,没有一丝波澜,根本听不出是在挽留还是在鼓动,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可就是犯了很大的忌讳,张胡清便接茬到:“王大人慎言啊!”

  “你都要辞官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我说大明要玩完,你觉得我危言耸听吗?张大人啊,咱们哥俩就论一件事,自去年冬到现在,流民这么多,各省的事咱们就真清楚吗?不清楚的,据流民说北直隶好些个州府的士绅乡族都开始结寨自保啦!各府、州、县报过吗?这意味这什么,老兄你可是主政过地方的,不清楚吗?连着六年,灾荒就没断过,可现如今朝廷还有能力赈济吗?还能组织恢复生产吗?没力气了,别看现在架子还光鲜,可是内里已经不中了。”

  “再告诉你个事,保安局在安富、咸宜、金城三坊办的新税制你知道吧!知道保安局三月份收上来多少税吗?一千三百三十九两七分,不信吧,我当初也不信,可是那账目上都是明明白白的!你可能觉得横征暴敛是吧,可三坊百姓为什么却都是拍手称快、其他各坊的商户为啥又联名上告呢?老兄你做了二年的顺天府丞不明白吗?

  “那老弟就再告诉你一件事,三月份保安局分给东厂、锦衣卫、你们顺天府、宛平县、内西巡捕厅、西城兵马司常例二百六十两,你别跟我说你没拿,我是当值的巡城御史,西城兵马司可是给了我三两的。还有上缴三坊核定的税金一百九十两,又给宛平县先后捐了八十九两。

  “你再想想下面是怎么征税的,明白了吗?知道人家保安局怎么就能收到全额的税吗?就一条,人家敢跟勋贵、官绅和商户大大方方的收税,老百姓头上分摊的自然就少了,税自然就能收齐了。这事不能说明,老哥你有空自己好好想一想。

  “我再跟你说说这个安置院,打安置院开建的时候,我就跟着过来了,半个多月了,我是从一片荒地到建成现在规制从头到尾看在眼里的,现在这个安置院已经收纳流民六千八百五十六人了,可没花朝廷的一文钱、也没吃朝廷的一粒米啊!晌午咱们的饭食就是这安置院里流民的饭食,你再想想你们顺天府再正阳门外那个安置点,别说肉了,那粥都能照出人影来。

  “别这么看着我,我要是有一句瞎话,教我王家文脉就此断绝!你知道这个安置院建起来花了多少钱吗?十四两银子,就只花了十四两银子买了些工具,剩下的都是虎威堂组织流民自己收集起来的,窝棚就地挖,支撑用的木材都是从内廷各厂收集的废料,芦草就是在护城河边上流民自己割的。

  “现在这个安置院每天的饭食的花销是二十两银子,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吗?是因为京师的粮商都涨价了,也就是保安局治下的三坊的粮店还在给虎威堂平价供粮,其他的粮行一听是虎威堂买粮,都是直接加价一成卖的。就包括你顺天府治下的那些个官仓,都是加价一成五,卖的还都是陈粮,不信你回头让人去打听就知道了。

  “老哥,你知道吗?这每天的花销都是这些流民自己挣来的,老弱八百多人,自己到侯庄去砍柳条,每天编制箩筐一千五百个,每个五文;妇女一千六百多人,则是为保安局缝制制服,保安局出料,每缝制一套给三十文;剩下的壮年每天都要出工,每干一天给二十文。你算一算,这些流民可不是靠官府救济,而是靠自己的本事在吃饭,可这钱可都是保安局出的啊!这也就是为什么淮安王要跑关系拿下工部的活,保安局也扛不动了!

  “老哥,你知道卫时春干啥去了吗?他们是去找勋贵们借粮去了,现在虎威堂已经没钱买粮了,淮安王是有钱,可是他的钱流民一分一毫都不能用,如果用了淮安王也就到头了。可安置院的存粮只够两天了,工部那边干活的款子还得七天才能批下来,卫时春就是去借着五天的粮去了。只要能挺到工部运河河道清淤的活开工,挣的银钱刚好够养活这些流民到五月末,那时候他们也就能回家去了,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赈济!”

  王坪方一直在说,张胡清一直在听。王坪方说完,张胡清算是彻底的震惊了。可更震惊的还在后面,就听王坪方接着说:“我今天再帮半天的忙就不来了。我已经想好了,回去就写折子、找关系,可不是要参劾你们,我是要找人支持淮安王、支持虎威堂、支持保安局,至少是都察院今后必须要无条件的支持。从年初到现在我一直在观察淮安王和虎威堂,二爷这个办法行,我看着比太岳公的办法好,不说一定能挽回朝廷的颓势,但至少可以整肃京师。只要在京师能成,便可推广至全国。

  “张老哥,差不多了,二爷的气应该消了,毕竟是小孩子,来的快去的也快,你进去再好好说说。但是也别催的太紧,二爷这边已经计划好了,工部的活一开工,保安局那边也就能恢复正常了,也就再有七天的时间,不耽误你们顺天府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啊,你们还真是啥钱都敢拿啊!这边眼瞧着就揭不开锅了,你们那边还在收受贿赂,二爷不发火才怪呢!”,说完,王坪方起身拍了拍屁股,那是一点文人做派都不在乎了,又回头冲张胡清笑了笑,便大步向南边的工地走去了。看着王坪方的背影,张胡清突然觉得这个王大人还真有那么股子潇洒劲,自己好生羡慕啊!

  万历四十五年四月十三,顺天府尹吴维东、府丞张胡清带领宛平县、大兴县及官府设置的各个流民安置点的主官到皇明保安局阜成门外安置院参观,吴维东在现场再次强调官府其他的流民安置点要向保安局安置院学习,严肃的再次强调要杜绝贪污浪费,并当场处置了两个倒卖贩卖赈济粮的官吏。当天下午顺天府向阜成门外安置院拨付流民安置银一百二十两,并调拨赈济粮二百八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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