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时刻 · 行动起来
万历四十七年四月
在朱由梼签发的《巡抚天津钦差行辕对女真建州部令》和其写给东方公司驻京一应高层的密信传到京师，东方公司在京所部也全面的行动起来。
崔嬷嬷第一时间便找到了方从哲，提交《东方银行辽东战事贷款处置案》，明白无误的向方从哲说明，萨尔浒大战的结果已定，今后辽东局势势必要金山银海的往里填，朝廷没有能力偿还贷款了，东方公司的态度很明确，这个时候在截留天津关税形同里通外国，由此东方公司决定按照与朝廷签订的协议，收回抵押的土地了。
此时的方从哲已经没有勇气在独断了，便就召集朝廷中枢商议此事，大家伙也都觉得没有什么，就当做卖地了。而且按照那三百万元钱票现如今的购买力，朝廷这笔买卖做的绝对不算亏。
而后，在四月初七，东方公司与朝廷达成了相关协议并火速的完成了一应手续，东方公司与朝廷算是了账了。
四月初十，东方公司立即派员前往辽东金州卫、复州卫，南直隶苏州府、松江府办理土地的交割。而后韩刀被任命为东方公司上海分公司总裁前往上海县主持南方的一应事务，已经改名为王尔谋的二猫兄弟则是被委任为保安总局朝鲜保安总队总队长，赶赴朝鲜筹措。
东方公司漕运总会这头也是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原本按部就班的渗透与吞并也突然间变得大张旗鼓，夏镇、徐州、宿迁、淮阴、宝应、高邮、扬州七个漕运分会也是在淮南盐帮的协助下火速成立，七个分会成立过程中，漕运总会显得比之前更加的残暴，之前的协调与谈判都是直接略过，原有漕河上的势力都是接到了一份《股东入股情况申报单》，限期填报核查，不配合的或是还想待价而沽的统统被排挤出了漕运，当然也有闹事的，可是都被虎威堂和淮南盐帮给拍灭了。
一时间自济宁始至扬州终，漕河沿线出现了多起的灭门惨案，各地官府都是提前得到了风声，案子发了也就发了，基本上都是不闻不问。
至于那些个地面上的大地主、大士绅则是早就接到官面上关系的通告，虽说有些不情愿，但在漕运总会还算公平的股权分配方案以及虎威堂的雷霆手段威慑之下，也算是认了账。
不认又如何，漕工们早就都是对漕运总会向往的不得了，即便想要纠集漕工闹事根本就是妄念了。官府那边从朝廷中枢、到各省府州县又明摆着拉偏架，这个官司即便是去敲登闻鼓都不见得有人管。再加上虎威堂和盐帮那些黑帮手段，即便是拼财力往黑道砸钱也砸不过人家呀。
当然，漕运总会如此的饥不择食也是有消化不良的反映的。
最突显的便是干部的问题，京师大学儒学堂这边干脆指望不上，百家馆更是被徐光启、毕懋康、宋应星等人给带跑偏了，整天就想着搞研究，人才培养虽说也是凑活事在做，可就实际成果而言，那妥妥的就撂荒了。
保安专学到还算务正业的，可是现如今辽东要人、朝鲜要人、东方公司各司各部都要人，真正能筹措到漕运总会的就不多了，得亏原本漕工的体制还算是给力，小帮小派的属实不少，剔除去一些不符合要求的，勉强也算是能够做到从基层选拔干部、逐步培养。可这都是在按部就班的前提下，现如今一下子搞了七个分会，干部队伍就明显不足，除了像徐州、淮阴、扬州等几个大埠，干部还算是相对充足，其他四处就都是以当地人才为主了。
这就直接导致漕运总会的管理水平和治理能力眼见着下滑，但总体的调度、秩序还是可以的，再怎么说也比之前漕运分会没成立以前好。而且随着干部的不断培训和补充，这样的情况了不起也就算是扩张所带来的阵痛吧。
再有就是运河河道整备的问题了，而这个问题可不仅仅是漕运总会的问题，其中还牵扯到东方建筑行、东方银行，甚至直接是关乎东方公司总体策略的大问题。
河道整备的进度始终都是缓慢的，根源就两点，一是吴王朱由梼对工程质量的要求高。按照他的计划此番全线整备后，二十年之内都不会再大动，由此不仅要清淤疏通河道，狭窄的河道还要拓宽，水量不足的河道还要引水，堤岸还要加固加高，各个漕运节点的码头及一应设施都要整修或是重建等等，工程项目一个接一个，相关的工作计划就显得很是庞大和繁杂了。
二是东方建筑行现如今手头上的活又太多，什么京津公路、辽东的两座要塞、石景山的新钢厂以及疏通漕河，还有新立项的辽东旅顺要塞、鸭绿江要塞和上海黄埔江沿线的整建，东方建筑行已经是满负荷运转了，人手紧张是各个项目都面临的大问题。这里说的人手可不是指劳力，而是东方建筑行的工程管理人员，各方面都是很紧张的。
之前在东方公司内部也不是没有要短期内先缩减项目的意见，但吴王朱由梼之所以把场面铺的这么大，其目的也是很实际的，那就是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消化各省的富余劳动力，这件事几乎就是由东方公司一肩扛起的国策了。
自万历四十年开始的连续六年的大范围的自然灾害，在实际上已经摧毁了皇明接近半数的正常农业生产，大量的受灾农民和政府低效率的赈济几乎就要拖垮整个帝国。
万历四十五年，在吴王朱由梼的极力撺掇下，皇室和朝廷中枢以地方的某些治权作为代价与士绅集团进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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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杂的利益交换，使得地方的士绅在一定程度上承担起了赈济工作的主要责任，这才使得在全国范围内形成了有效的赈济，大部分的省份都开始筹措恢复生产的计划并加以实施，总算是让庞大的帝国缓上了一口气。
但也仅仅是缓了一口气而已，连年大灾之后，生产的恢复需要一个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帝国的统治体系依旧是脆弱的，无法立即参与到乡土生产恢复的流民依旧是帝国统治延续的巨大隐患，这些人需要吃饭、需要生存。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朱由梼不得不以‘以工代赈’的模式，筹措大量的工程以让这些人能够有口饭吃。
而这些个大工程中，有些还算是有利可图，例如天津港的营建就让东方公司赚的盆满钵满，可像京津公路这样的活，即便是收过路费，要想在不影响商贸发展、不竭泽而渔的情况下收回成本，基本上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辽东三岔河堡因为会与辽河套藩夷部落互市，还算是有利可图，可营口堡和旅顺要塞、鸭绿江要塞，那绝对都是赔钱的货。
东方建筑行虽说是按照实际的工程量核算奖金的，可是都是在东方公司的旗帜下奋斗，建筑行这头也都是盼着整个公司好，由此对于做不怎么挣钱的工程，抵触情绪也是有的。
对于吴王殿下下来死命令的工程，例如三岔河堡、营口堡及旅顺要塞、鸭绿江口要塞这样的，建筑行自然上心，必须要保质保量还得按时按点的完成。
可除了这些个重中之重的项目以外，那些个明显不怎么挣钱的项目，偷工减料是绝对没有，但在工队的调派向有利可图的工程倾斜那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手头上就这么些人，辽东旅顺、鸭绿江口要塞肯定得由得力的去，上海那边隐然就是下一个天津港，东方建筑行上下那也都是积极的很。三岔河堡、营口堡主体工程已经完工，京津公路也是即将全线贯通，但后期收尾也是需要人手的，石景山新钢厂虽说难度不大，但日后那可是变煤山为金山的活计，自然也得是要精益求精。
与之相比，整备漕河这头虽说到最后也能挣点钱，可属实是不怎么多，之所以需要重视，也就是该项工程能够最大限度的容留流民，要不然东方建筑行还指不定怎么拖工呢！
这种事朱由梼也不好说什么，这就是市场导向又在起作用了，东方建筑行有这样的思维着实也不能说是错呀！于是，朱由梼为了平衡关系，便将东方建筑行一分为二、进行重组，主力组成东方建筑公司，专门干有利可图的活计，算是迎合市场导向的需求。另一部分精干组建成立保安总局工程建设总队，按照保安总局的规矩进行管理，专门负责承建保安总局、海上保安局的工程和一些非盈利的基建项目。
随后东建公司分成三个工程局，东建一局负责漕河整备、二局主抓石景山钢厂建设、三局则是屁颠屁颠的奔赴上海，工建总队则是分成四个支队，一支队远赴鸭绿江口、二支队登陆旅顺、三支队继续筹措辽河二堡收尾，四支队则是继续在京畿地面修路铺桥。
这样两头就都踏实了。
东方公司漕运总会全面掌握长江以北的漕河后，便就开办扬州往北方的河运业务，又算是为东方公司开了一条新财源。而东建公司和工建总队的分割除了能够解决资源分配的问题外，也能够更好的安排富余劳动力。
相交而言，虎威堂所要面对的事务或许不是最繁杂，但却是最棘手的，绝对不比东方公司旗下的任何一部来的轻松。
随着漕运总会这边的活计落听，原本那些‘江湖上的朋友’就是个问题了，之前人家虽说是拿钱办事，但也都算是尽心尽力，由此也就算是结下了交情。
可随着漕河上的事尘埃落定，这些人的存在似乎又成了一种隐患，东方公司到不是怕他们将之前的龌龊透露出去坏了名声，而是虎威堂再也不能向之前那样不断的给他们派活了，他们也得生存，那他们也只能回去抢老百姓了，这样的事东方公司绝不能不闻不问。
于是孙六和他媳妇李婉儿一商议，便就有了主意。
万历四十七年四月十三，孙六以漕帮副帮主的身份，在山东、河南、南直隶交界的朱旺口开了香堂，向之前有过合作的十三路江湖兄弟发了英雄帖。大家伙也算是给面子，都是汇集一堂。可待六侯爷将事说明白了以后，各家的老大和兄弟们就不怎么愉快了。
六侯爷开场的话还算是人话。
漕运总会的事得亏各位兄弟帮忙，现如今事成了，虎威堂与诸位兄弟们的因果也就算是了了，今后江湖再见也是互不牵扯。有想着念着这段交情的，到了兄弟的地头言语一声，好酒好菜的喝上一顿，也算是这两年交下情面了。
这样做本来就是道上的规矩，谁也没指望着虎威堂会一辈子都记着兄弟们鞍前马后的苦劳。都是干一手钱一手货的买卖，真要是非讲情面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大家伙也都是以为漕帮开香堂就算是了结因果，过来吃这顿酒也就是为了全个情面而已。
可六侯爷后面的话却就有些不对味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六侯爷就提起了今后兄弟们的打算，这个就有点过了。
这两年虽说与虎威堂多有往来，可那是你买凶、我杀人，交情也就是买卖上的交情而已，今后兄弟们什么打算管你屁事啊？能说出这话来，那就两条道，一个是代表官府来诏安来了，再有一个那就是想来混的黑吃黑，要生吞了老哥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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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马了。
再一分说，结果还真就不出老哥几位的预料，还真就是诏安来了，只不过不是代表官府，而是那个据说很是了不得的东方公司。
孙六的意思很简单，以后漕河沿线就是东方公司的地头了，按说拿下这地头，兄弟们也是出了不少力、也没少流血，今后东方公司做主，怎么着也得有兄弟们一口吃的才是。
可问题是，连着六年大灾，老百姓过的啥日子，兄弟们比那些个当官的可清楚的很，现如今好歹有缓了，更是得稳稳当当的过日子不是。东方公司既然主事了，那就得让老百姓能平平安安才是正理。
这样一来兄弟们该怎么过呢？兄弟们如果不改行，那迟早有一天得和东方公司、虎威堂、漕帮对上，到时候那可真就是朋友便仇人了。可要是让兄弟们改行，怎么改啊？都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还都身负命案，往哪改呀？即便是想隐姓埋名的过太平日子，官府能干吗？别管是被逼无奈、还是走投无路，走上这条道，那就是一条不归路了。
可东方公司不想哪天与兄弟们见仗，便也就算是有个出路给大伙。
东方公司这头要招募能打敢杀的兄弟，组建保安总局辽东特勤团，去辽东杀女真鞑子，老寨设在辽东金州卫旅顺口，在鸭绿江口还有营盘接应，走海路顺着鸭绿江进女真人的地盘，不与女真正兵捉对，只对女真村寨、老弱妇孺和落单的下手。
去的兄弟，东方公司出面给洗清案底，到了辽东包吃包住，有家口的在旅顺就地安置。
到了旅顺，东方公司不会将兄弟们打散整编，各位老大还继续带自己的人马。怎么干活东方公司不管，也不会派人指挥，干活劫掠的财货一律归兄弟们自己，反正去的兄弟每人每年得交回十个女真人的首级或是肉票，绑略和剿杀的女真人，无论男女、不分老幼，都能换钱或是换辽东的地，想要功名的、也能按着朝廷的规矩换功名，但是得入军籍。
甲胄武备由东方公司供给，再有就是今后会有朝廷的充军的重犯和死囚或是保安总局剿灭的盗匪给你们做补充，剩下的就看自己的手段了。
干够三年，想要安生过日子，愿意留在辽东的就地安置，想回乡的，东方公司在每人发一百元的遣散费。
但话我孙六还是要和大伙说清楚，女真人不好杀，去了辽东是得要以命相搏的，但去辽东怎么也算是为国效力，总好比在这欺负老百姓强吧。
路就是这么条路，兄弟们愿意走的，待会走前领上告身文书，月底前将人马家眷汇集到漕运徐州分会，我送大伙去旅顺。官府这头咱们东方公司都是打点好了，大伙拿着这个告身文书都不会被阻拦或是围剿，但这文书的有效期也只到月底。
我的船四月三十从徐州出发，到时候没来的兄弟，咱们的交情也就算是到头了，今后再见没准就是见仗了，兄弟们见了我也别留手，我见着兄弟们也不会留情。
孙六的话说的很中肯，至少是很现实的。十三家都是给虎威堂干过事的，这虎威堂有多大的能量，他们自然清楚。人家虎威堂和漕运总会在漕河上已经算是站稳了脚跟了，自北往南，各个分会都在成立保安队，北直隶、山东地面的兄弟那可是已经见识过的，别看那保安队人不多，但真要是打起来，一个卫的官军都不见得是人家的对手。虽说还没有直接交过手，可真要开打，自己这点人马还真就得乖乖跑路了。
可辽东的事大家伙也是听说了的，据说朝廷十一万精锐都折进去大半，可见这女真人也不是好相与的，虽说六侯爷说的条件不错，可是辽东毕竟是苦寒之地，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见得就有多好干活。
可不去呢？自己这般人马也得活着呀，就像六侯爷说的，即便是人家讲江湖规矩，不主动剿灭咱，可只要咱们还干这一行，早早晚晚得和人家保安队对上。
利弊就是这样，人家说的也很清楚了。
也许是六侯爷的话确实膈应人，后面的宴席也就草草的收场了。待这些江湖大豪走了，孙六却也没有轻松多少。按着虎威堂的安排去辽东的，自然就是自己人了，可要是不想去的，以朱由梼的脾气而言，也绝不会由得他们不去。
在李婉儿回来确认十三家都派了尾巴后，二人也就启程前往徐州张罗漕船了。
到了四月三十，十三家一共来了九家，能打的有五百来人，家眷也有个百十人。到了约定的时间，孙六也没有再等，毕竟保安总局那边已经派队伍南下了，要不了多久，那四家还活着的人也会与这九家在旅顺口再聚的。
万历四十七年四月初二，东方公司保安总局北直隶保安总队机动支队改编为保安总局机动总队，同日保安总局向朝廷请命，拟对漕河京师至扬州段沿线治安进行全面的整肃。
四月初七，兵部、刑部联署下达对漕河沿线的治安整肃命令。十二日夜，保安总局机动总队所部延漕河南下，一路清剿各处盗匪，该行动一直持续到五月中旬，延漕河沿线共剿灭有组织盗匪团伙五十六个，击毙盗匪一千零二十八人，俘虏盗匪及匪眷一千七百二十四人。
随后保安总局机动总队以漕河沿线向两侧展开，全面清剿南、北直隶及山东各地的匪患，各地治安有极大改观。
至万历四十七年五月中旬，东方漕运总会各分会驻地均编成保安队，并开始整训。五月末，漕运分会驻地均成立东方银行、东方商行分支机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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