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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第一节 怪病

汉国往事第二部 蓝猫blct 7586 2024-01-30 12:12

  赵定北正跟在队伍后面,乘着辇,一边听音乐一边哼歌,忽见到有人影过来,定睛一看,见是莫子成。

  “哎,莫公子。”赵家的父子在辇上同他打招呼,“别来无恙。”

  莫子成笑同他们寒暄。

  “你是过来看洛夫人的么?”赵破奴微眯着眼,问他。

  “不是,是奉了夫人的命,她在府中安歇,同我说今夜家里要出灯队,她不能亲至,让我过来看看。正巧见使君们也在,特过来代夫人向丈人问安。”

  “公子真是有心了,如此照顾我家小女。”赵破奴对她的说辞非常赞赏,“可惜老夫没有准备多余的辇,要不然公子可以坐上来一块看。”

  “不用劳烦使君,小子就在市上看,看完便归去了。”

  “那公子自便。”赵破奴点头道。

  天依并没有注意到在经过霸陵市时,有一位自己非常熟悉的人一路走在队伍的尾后,默默遥看着她。她将全部精力都投身于怎样不费嗓子吹奏笛音上了。当她们在汹涌的人潮中绕城一周,重新回到府院当中时,队列中众人的心情都尘埃落定。元夕的花灯游行非常成功,简直不能再成功了。恐怕经此一圈,霸陵和关中大部分人都会知道千年纸这个作坊,以及她们制成的纸灯。

  两个海国人和女工们击掌相庆。元宵节正式结束了,为期半个月的、到处都热热闹闹的新岁活动也告一段落。从明天开始,府中便会再度归于日常的沉静――除了女工们借地搭棚的日间生产以外,院里几乎没有其他事了。

  第二天,当天依从阿绫的身下醒来后,众人一块吃朝食时,她迅速就察觉到了这种氛围的转变――昨夜的热闹像是被剧风吹走的黄花,在今日的空气中毫无痕迹。张嫂如平常一样用大锅熬着小肉粥,为了控制工坊的成本,粥中的肉极少;其他女工则是在温习制纸和制灯的流程。还有年轻的姐妹在庖厨里试着天依带过来的炒菜。

  只有吃饭的时候两个海国人才同她们一块。这也属于乐正绫同女工们商量的原定计划――既然女工们要自己做主人,那就得逐渐培养事实上的自己做主,虽然工坊还是受制于从骠侯。从她们生产出第一批纸以后,乐正绫就不再干预她们生产和销售的环节了。要联系销路,女工们投票派出一个代表,去联系府上负责这一块业务的执事便可。到什么困难的时候,大家想不出主意,再请两个海国人来帮忙建议。乐正绫和天依不对工坊负责,也不从工坊中获利,在院中作为一个局外人或者说顾问的身份存在。

  “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奂氏一边喝着温暖的热粥,“昨天那些火光好像还在我面前似的。”

  “那可能是被火光闪多了。”其他人同她开玩笑。

  “或许吧。”

  “既然开了灯笼这一路,我们要不要将造多的纸分出来做灯笼?现在做纸灯,肯定是我们抢头,这会儿好卖。”有女工提议。

  “可现在关内的黄檗纸都不多,一批一批的,我们光造出来纸,卖都卖不及呢。如果用这纸做灯笼,人能买得起与否,买来这么贵,合不合用,用着亏不亏,这都是未定的……”

  人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来。乐正绫只是啜着粥中的小肉,听她们自己得出自己的意见。

  朝食毕后,女工们就投入了新一批黄檗纸的劳动当中。她们的把式比一个月之前熟练得多,也轻松得多――平缓的日常状态适合平常做事。自从女工们制纸的收入除赵破奴掌握的部分外由她们自己分配决定以后,她们的劲头就一天高过一天。对工坊来说,这是真正的多劳多得。

  闲着无事的天依坐在池边,一边看着劳动的场景,一边对阿绫道:

  “这个工坊日后肯定会做大的。纸产量提高后,她们搬出府去自立门户,在做大的时候,我就想到一个问题。当人数扩大以后,按这个时代的背景,恐怕还是会产生一批管理层。现在姑嫂们人还不多,大事小事直接投票,可以是可以;但是这只是最初步的民主制度,非常脆弱。以后做大的时候,我们还得把若干种民主的细节注入其中。政治领域的民主是权力分立,我们要把民主在经济层面尝试下来,恐怕也离不开。”

  “回顾历史,现在的罗马共和国就是在斗争中贯彻的这个分权制衡的原则。”乐正绫翘着腿,将两手抱在膝前,“平民和贵族斗争,在上层建筑产生了平民选举的保民官,以及部落大会,来制衡元老院的十个大官。”

  “好像我们从前也是这么做的。”天依想到的是工厂民主当中的革委会和群众选举出来制衡革委会的redguard。在现实的经济民主化实践中,分权制衡也是多次出现。

  “但是这些都需要斗争。我这些天有一个想法,不通过斗争,经验是不深刻,也缺乏意义的。”乐正绫闭上眼,“女工们的民主扩大以后,自然就会面临民主的问题。譬如一开始的那部分人权力固化的问题,管理层独断权力的问题。我是想,这些终究还是通过自下而上的自觉才能解决。如果新来的女工们反应剧烈,她们自己就会反对这种不平等;如果女工们没有这个自觉,我们去呼号干预,也无法起到很大的效果。”

  “先交给时间,不关心这个问题?”

  “这个小树苗能否活过汉朝的暴风骤雨还是一大问题呢。”乐正绫靠在椅子上,“如果我们不在,她们恐怕一瞬就会为赵破奴强行收回。我们在历史上埋下的种子也就做了无用功。”

  “阿绫是说,我们得长期待在这里,直到我们在这里埋的种子生根发芽?”

  “这是我们的事业,不是么?”这个从上海来的少女看了看天际,“我们回到现代,也只是个有手机的升斗小民而已。但是在这里,我们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股力量。何况就算想回去,一时半会也没办法的。”

  “阿绫不想哥哥么?”

  “万一有人对出来了‘百万雄师过大江’呢?”

  “那至少我们在元狩四年前还不能回去。”见阿绫的态度如此,天依的心静了下来,“至少得让对联再飞一会儿,万一你哥哥或者还有其他家人也在汉地,现在也还活着的话,我们就得守几年。反正也习惯了。阿绫愿意待在哪儿,我就待在哪儿。”

  “先帮晏柔做些事吧。”乐正绫眨眼,“年后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小柔的婚姻。我们得把她从失败和野蛮的婚姻里面救出来。你这两天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么?”

  “我刚想到一个,还没同你说。”天依将身子往前倾了倾,“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阿绫在我上面,我怕阿绫着了凉,就拉了拉被子。然后我想到这个冬天有各种流行病,得注意健康。突然地,我就联想到了‘七去’。”

  “要给小柔放一场病,让丈夫休了她?”乐正绫蹙起眉头,“这风险太高了。这个时代!生病是……”

  “并不是真的病。”天依笑起来,“是一种虚构的病,一种只有我们才能识别出来的病。”

  听闻此言,乐正绫咂了咂嘴。

  “利用信息差来搞事情?”

  “对。”天依说,“现在关于海国的所有事情,解释权全在我们二人身上。这意味着什么?海国那边研究出来的病,就算现代医学完全没有这种病,我们也能捏一个出来,安在晏柔身上。而且说此病会没有子孙。我们再做一个巫术,来给晏柔驱邪,譬如念个咒语摸她的头,再宣布出去巫术失败了,治不了,那小田肯定会放她手的。”

  “这样确实能保证小田主动产生休妻的念头。不过小柔不会被孤立么?”

  “这个恐怕一时无解。”天依摇摇头,“但是只要她嫁过去,我们宣称病好了,上天比我们的巫术还眷顾她,就行了。既然她是上天眷顾的,那她受的排挤也会减轻许多。”

  “比如说,如果小柔嫁给缪叔以后,二人有了子嗣,那我们怎么解释?”

  “那就说明病好了。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病就是好了。这是一个生命的奇迹。”天依歪着脑袋,“到时候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个皇帝的新衣。小田就算脑袋聪明,最后明白过来是让人整了,也没必要为一个短短半年的夫妻关系让自己日后不好过。”

  “这样听起来我们好像挺对不起小田的。不过这个时代没有平等的离婚手段,就只能这样。”乐正绫支着手,“毕竟我们如果不对不起小田,放任这段关系持续下去,就是对不起晏柔妹妹。”

  “就是这个道理。”

  “那我们如何做第一步呢?”乐正绫继续问道,“如何开启这件事?”

  “这我要用到莫子成当年给我使的一种计策,就是吹风。我们今天下午把晏柔叫过来,让她以后开始表现我们那个病症特有的症状。再叫来缪叔,跟他说这个事。到下个冷空气开始,我们先在仆人中间散播一些谣言,就以寻常的聊天,捡这个机会跟他们说,聊冬季疾病相关的话题时,就顺口说海国发现了一种病,到冬日以后,有什么什么症状,女子要是染了这个病,就会没有孩子。我们海国有一套驱邪的良术,但是也只能看天的态度,如果天不让此人有子,那我们施术也无计。然后呢,小田发现晏柔半夜起来打鸣,肯定就会问府上的人,然后他就知道了,就会动休妻的念头。”

  “我们可能得把这个症状设置得夸张一点,比如半夜三点起来打鸣,这种特有的症状。要不然咳嗽发烧这类的,以后是个人感冒了都来找我们驱邪,那就烦人了。”

  “那肯定的!”

  “哎,我都感觉我们俩像密谋拉皮条的。”乐正绫笑了笑,“还是用外语密谋。”

  “这种皮条,拉了总比支持家暴男好。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享受有伴侣的生活的。我们进展也得快一点,这月下旬,估计元狩三年的一系列事情就开始了。到时候我们主要要跟着左内史混。”

  和天依说得一样,事情宜早不宜迟。大概下午,她们就先后找了晏柔和缪叔,以出街游玩的名义将她们拉了出去――这是最不容易引起府中仆役怀疑的一个名头。在将车开出东门,确认周边没有城内可能同赵府熟悉的人以后,洛天依很严肃地请两人下车,向她们提出了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是晏柔摆脱田氏最顺利的一种路子,但是也是很有风险、考验水平的一条路。晏柔要在事情的每一步都装得像一个神神道道的病人,缪叔还不能对这件事露出同普通看客不一样的情绪。这病还不能闹得过大,否则像清中期的巫术一样引起全国性的大恐慌,也就不好了。

  顺带天依还提前交代了晏柔可能遇到的孤立和冷落的情况。晏柔咬着手指,满面愁绪,站在冬季的风中思索了半天,最终向二人道:

  “我可以接受。”

  在经过晏柔和缪叔两个人的同意以后,这个离婚计划如期开展。过了两天,十一月下旬的冷空气自冰冷的蒙古高原袭来,一轮降雨就将深秋的余温扫灭。整个府内外都变得湿漉漉的。

  两个海国的夫人闲来无事,特意打着伞,趁府内劳务不多的当间到仆人聚居的地方逛了逛,看他们增添新衣的情况。其中有不少男家奴是她们曾经和小楼一块教过的。

  “怎么样,老伯?”乐正绫凑着檐下避雨的一位仍穿着单衣的老伯的耳朵,问候他,“过冬的衣物老伯有么?”

  那个老人笑呵呵地向她点头。

  “有过冬的衣物,应该早穿上呀。老人耐不住凉,身体得多注意点。”

  “唉,夫人,他是有点愣,见着大人物都是满面笑着的。”旁边有一位天依上冬救下、后来被买入府中做仆役的洛阳贫民,向这位洛先生的同乡说,“其实李伯哪有什么新衣服,一件冬麻衣穿到春天,坏了,我们当时就劝他省钱购置一件,不要老是喝酒,他当时一个劲说嗯嗯,但天还热,结果现在都这样了。”

  “那就是没有过冬的衣服了?”乐正绫问他。

  老汉仍然像刚才那样满脸堆笑着点头,这是他在严苛的府政下谋生的技能之一。

  “唉。”乐正绫低头叹了口气,“这院中谁没有过冬衣物的,将名姓说给我,我为你们购买冬衣。这过冬可不是个小问题,容易闹很多病的。”

  众人听到能领免费的冬衣,马上凑了过来。乐正绫拿出随身的几片木牍,一边记录他们的名字,一边同他们说,海国那边的研究,挨了冻会生什么病。

  “你们都是男子,有一种冬时的病你们不怕的,只有妇人会得。”天依开始进入正题,“我们海国那边研究是说,寒气会进入五内,再传到周身。妇人要挨了这个病,她心脑害了寒气,可能会半夜起来像鸡一样打鸣。这很怪,我们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会打鸣。反正就会这样。”

  “听起来有点可怕。还好我们不是妇人。”家奴们都说。刘九顺带开始担心,问候洛绫两人衣服有没有添暖。

  “我们没事。这病也罕见,但是有。其实它最大的毛病不是半夜鸡鸣,而是寒气伤了这个妇体的和柔,从今往后生不了孩子了。”天依在肚子这一块画了一个圈,“所以说,过冬的时候,你们如果有余力保护自己妇人的,最好给她好好养着,不要让她害太多寒气。尤其是尚没有子嗣的年轻朋友。”

  在场的年轻人都连连点头,意识到保护自己内妇在冬季体躯安康是一件大事。

  将这个病症介绍完,乐正绫也差不多将没有过冬衣物的仆人的名字记完了。接下来几天,等冷空气过去,晏柔就会表演出那样的症状。不知道她的鸡鸣能不能逼真地让丈夫恐惧起来。

  ――第一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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