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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的皇庄。
两个月前这大片的皇庄里忽然多出了数万百姓。刚来到这里时,他们衣衫破烂,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完全是一副叫花子的模样。
可是朱由校一声令下,拿出自身内帑的银钱,趁着京城之中在建太监们的‘中官村’和吏员转官的培训院校,从这两处的工地上分出一些泥瓦匠等人手给这些百姓们免费搭建房屋,并且还分配了土地。
这数万人便是随同朱由校一起,从辽东一路迁徙过来的那些百姓。
之前建奴和辽东士绅豪族暗中勾结,却是苦了百姓,导致数万百姓被残忍杀害,上万户家庭支离破碎,冻死饿死的更是不计其数。
朱由校心生不忍,将他们全都迁出辽东,移居至京郊皇庄里,来专门种植王安从东安各省带回来的土豆,番薯,玉米等农作物。
一是解决了百姓对于新鲜事物的抵触,而不肯听从朝廷命令种植这些农作物,所以朱由校决定先在自己的皇庄之中做为试验田培育种子。
其二也给了这些百姓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在京郊的皇庄里,朱由校给每家每户盖了房子,还分了土地。不仅如此,对于这些土地,朱由校采取了一种全新的税收制度,先行在这里实验。
那就是取消人丁税,使用田地阶梯税收制度。
所谓人丁税其实就是人头税,家里有几口人,便要交几份税,无论是自耕农还是佃户,只看人口,不看田亩。
人丁税的存在极大的抑制了人口的增长,有些家底的百姓生下孩子后,会选择隐瞒不报,每当朝廷普查人口的时候,都会将其藏匿起来,以此来达到少交税的目的。
而这些隐藏起来的人口,被称为黑户。
至于本身就很贫困的百姓们来说,每当新生婴儿降生的时候,本该是高兴庆祝的时刻,他们迫于生活压力和朝廷人丁税的制度,不得不将刚刚生下的婴儿给活活淹死。
做为父母,其中万般滋味,历朝历代的百姓们都在一遍又一遍的经历者。
至于田亩阶梯税则是完全按照所拥有的田亩数量来收税,田亩多者多交,少者少交,没有则不交。朱由校还规定,凡是皇庄中的田地,百姓们只需每岁上交三层即可,其他杂税以及劳役全免。
京郊的皇庄里。
今时已是四月,虽正在经历者小冰河期的肆虐,冬天异常寒冷且漫长,可是到了此时,寒冬还是不情不愿的北去,万物复苏,春回大地。
正是赶牛翻地春播之际。
皇庄中大大小小的田地中,百姓们在其中忙碌着。不久前在皇庄新颁发的取消人丁税以及田亩阶梯税,这些皇庄的百姓们是第一批受益者,所以,此刻百姓虽然忙碌,却早已没有了往日里那种麻木,沮丧的表情,取而代之的则是发自内心真诚的笑容。
尤其是那些从辽东迁移过来的百姓们,之前还是饥寒交迫,流离失所,现今不仅有了自己的房子住,还有了田地,更重要的是,新的税收制度他们同样受益。
这前后巨大的落差感,让他们一度高兴到怀疑,这样的日子是否真实存在,只怕会是梦一场,醒来后一切为空。为此,他们不断的掐自己,怕打自己,直到感受到了那种疼痛,他们才开始慢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转眼,便是众多百姓一齐抱头痛哭。
如果有外人在此,看到一大群百姓,先是不相信的表情,然后是互相拍打对方,掐自己,最后还要一齐抱头痛哭。那么那个人看到这一切后,一定会以为这一群百姓是不是疯了。
然而,这却是百姓们内心里的真实外化表现,恐怕这些所谓的‘疯癫’表现,尚且不足他们心中真实感受百万之一。
今日,朱由校在百官的陪同下,行了亲耕礼。
所谓亲耕礼便是皇帝率领文武百官以及勋贵等,在一块特定的田地里,亲自抚梨耕种。耕种前皇帝会先去先农坛祭拜先农神,然后更换衣服才会行亲耕,最后再种上五谷杂粮。
以此来表示皇帝以及朝廷对于农业的重视。
其实在朱由校看来,这样的仪式,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
亲耕礼后,朝廷百官是否会真的重视农业重视百姓疾苦,还真得打个问号。
所以,亲耕礼后,朱由校为了使得此行更加圆满一些,便带着文武百官再次来到了京郊的皇庄。换上普通百姓家的衣服后,亲自来观看百姓们的耕作。
朱由校率先走在前边,百官紧随其后,不远处则是正在忙碌着的百姓们。
“咦?这里的百姓们好像和别处的百姓有些不一样啊。”身后,随同而来的徐光启看着远处的百姓们,不由发出了惊奇声。
“哦?爱卿不防说一说,哪里不一样了?”看着自己皇庄中的百姓们在耕作,朱由校心情大好,于是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光徐光启,其他大臣们此时听到这个问题,也都开始了关注不远处的百姓,然后思索了起来。
众人眉头紧皱,总感觉能够想到,此刻他们却怎么也抓不住心中最深处的感觉,同样也描述不出来。
沉吟了好一会,徐光启才恍然大悟,说道。
“臣明白了,是精气神,没错,是百姓们举手投足间散发出对生活的态度不一样了。”
听到此话的百官们全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再次认证观察起百姓来,发觉果真如此。
就在众人称赞徐光启才思敏捷,目光敏锐之时,首辅刘一璟却一脸忧郁的样子,走到朱由校近前,说道。
“陛下此举暂且在皇庄之中还颇有成效,若是推广我大明的话,恐怕”
刘一璟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是他的意思朱由校已经懂了。
人丁税暂且不谈,田亩阶梯税,这无疑是在向整个大明的士绅地主宣战,其中难度可想而知,除非朝廷在立一条规矩士绅地主们依旧享有免税权。
可若是这样的话,那和没有改变之前又有什么区别。
刘一璟的声音虽小,可还是有一部分官员听到了,他们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明白了百姓们为何会焕发出不一样面貌的原因,也同样明白了这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家族来说,无疑是在他们身上割肉。
官员们的意思朱由校懂了,很早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毕竟是要动他们自身的利益,谁愿意?
不过朱由校也没说要立刻实行啊,现在他若是敢于颁布这样的法令,很可能明天就得落水。在没有掌握绝对权力之前,贸然出头无异于送死。
此次朱由校之所以带百官们来到这里,不过是给他们心里做一个铺垫而已,于是说道。
“众位爱卿可知,尔等刚才为何会看不出也想不出百姓们的改变吗?”
“故因尔等久坐庙堂,身处高位,已经离百姓,甚至离脚下的这片土地,太远了。”
“臣等知罪。”众臣躬身告罪,脸上却没有一丝羞愧的神色。
看到这里,朱由校也累了,说道。
“回宫吧。”
就在众人刚刚返程回京,还没走多远的时候,只见留守在内阁的周永春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份奏疏,说道。
“陛下,川省永宁宣抚使奢崇明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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