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杆。
杨波的车队已经到了梅府。
‘杨波是财神,正月十五这天,若是能看他一眼,从此便时来运转,一生一世,吉星高照,吃喝不愁。’
这传言,不胫而走,杨波前往淮安,途径梅镇的消息传来,梅镇人奔走相告,纷纷赶来梅府,可谓万人空巷,都想要一睹杨波的尊容,权当新年伊始,博个彩头。
如今的梅府,早已变了模样,跑马场上面盖起了一排排的房屋,付满的人在那里办公事,而粮仓所在的位置,搭起了戏台,四周布置了景观,扎起了花灯,晚上有灯会,这里会很热闹。
杨波上得戏台,似乎说了些什么,台下的人也听不见,只见杨波在台上挥手致意。
台下顿时沸腾了,像炸了锅似的。
看见杨波的人振臂呼号,有人喜极而泣。
没看见杨波的,拼了命地往前挤。
台下人潮汹涌,里三层,外三层,挤的水泄不通。
这正是杨波想要的效果,戏台之上,杨波确实在演戏。
有两个人,却不同寻常,他们黑着个脸,任由别人推来搡去,始终一言不发。
“我们走。”说话的人又黑又瘦,听口气,像是个头儿。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两人走到梅府对面的一间茶水铺子,在角落坐下,店家立刻提着酒壶过来,给满上两碗黄酒。
“客官,可看见了财神?”
“你是说杨波?”那黑瘦男子随意应道:“见着了。”
“哎哟,客官啦,这财神的名讳可说不得,说了,便不灵验了。”店家说得神秘兮兮地,可见那黑搜男子脸色不善,立刻改口道:“当然,这个也是因人而异,心诚就行,心诚则灵嘛,小的还是要恭喜二位客官,您二位慢用..”掌柜的说完,一溜烟跑了。
“头儿,杨波今儿可是见着了,你说咱们真能发财么?”说话的人是个小矮个。
“发财?”头儿哧笑道:“蠢材吧你,那不过是杨波小儿蛊惑人心的手段,你也信?”
头儿端起酒碗,灌了一口,又道:“若是弄来火抢,咱们可真就发财了,说不定还能升官。”
“今日便是个机会,倘若有火枪在手,一枪便能嘣了那小子。”
“嘘...小声点。”头儿小声喝道,眼睛却是望着铺子外面。
两个肩膀赶着火枪的兵士正在巡街,刚好打茶水铺子门前经过。
“头儿,这是火枪营的士兵,他们的规矩多着呢,从来不单独行动,在外面下手,怕是不易。”
“所以,就指望你了,你只需依计行事,火枪迟早到手,我们需要加快行动,弄到火抢只是个开始,疯子可催得紧啦。”
头儿口中的疯子,便是冯仪,矮子便是冯仪落在梅镇的一个棋子,别看他人矮,还是个左撇子,可一把菜刀使得飞起,刀工了得,寻了个在火枪营里当厨子的机会,头儿自己还没个正经营生,在工地搬砖呢。
“头儿,我得走了,耽搁太久,让人起了疑心,就不好了。”矮子说。
“这里有些银子,多笼络一些人,为我所用,我现在在工地上干苦力,成不了什么事,听说梅镇在弄个什么城防营,我正想办法混进去,将来办事也好有个依托。”
小矮个点点头,接过银子,收进怀里,把酒干了,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又在一家食铺买来一只烧鸡,二斤烧刀子,用包袱皮裹了,然后匆匆赶往菜市。
到了菜市,找到同伴,采买齐备之后,驾着一辆驴车,赶回养马场军营。
驴车一路叽叽咕咕,到了养马场军营门前,发现一堆人似乎在拉网?便凑上前去,问个究竟。
“拐子,你眼瞎啊,这可不是渔网,是铁丝网,石庙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有人称呼那小矮个为拐子,因为矮子是个左瓜瓜。
嘶...
拐子闻听,心里直犯怵,那东西细细的,亮晶晶的,上面还有倒刺儿,那玩意儿正是铁质的,可不就是铁丝网?
这要是给挂上,还不得遍体鳞伤啊,要命的是,他们显然是要在围墙顶上,都给围一道,日后,这墙是不能随便翻了,这可如何是好?
负责拉网的班长,姓卢,长着个大脑袋,军营里伙食好,彪呼呼的,这人拐子认得,人称卢大头,据说跟梅镇预备营营长卢寅时沾些亲戚。
卢大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喜欢喝点小酒,可军营有规定,不许饮酒,厨房里有用做佐料的黄酒,这货便时不时地到后厨偷喝几口,一来二去,拐子便和卢大头套上了近乎。
卢大头把拐子拉到一边,朝驴车扬了扬下颌,“拐子,你车上..你懂的?”
“那还用说,卢班头的事,小的如何能不放心上,驴车上有只烧鸡...”
“老子要烧鸡干什么,老子要什么,你他娘的还不清楚么?”
“别急啊,正宗山西烧刀子,二斤呢,都在车上,中午班头过来,好好喝上几杯。”
卢大头闻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不过,中午他可不敢,“不行不行,大白天的让人发现了,可是要关禁闭的,你大概不知道关禁闭的滋味有多难过,晚上,晚上我当值,你他娘的可得把二斤烧刀子,给老子留好啰。”
卢大头晃着大脑袋,走了。
怂货...
拐子暗骂一句,招呼同伴驾着驴车,过了哨卡,进了军营。
昨日起,方立春带走了三百号人枪,说是去小陈庄,和海州中御千户所的官军搞什么对抗演练,养马场现在由二队长王水生暂领,军营里显得空落落的。
经过营房,拐子看到大头兵们三三两两在吹牛打屁呢,有人蹲在地上,有人靠在门框子上,这若是被杨波或方立春撞到,轻者关禁闭,重者三十军棍。
看样子,军容军机松懈不少,拐子心中一阵窃喜。
而此时的杨波,可不知道这些变故,他正在前往海州的路上,车队过了虎山,徐文爵死皮赖脸地挤上了杨波的马车。
“文爵,你不去挤蒲佩瑶的马车,到我这里干什么?”杨波警惕道。
杨波确信,这小子跟秦韶有一腿,可蒲佩瑶无论怎么跟他甩脸子,徐文爵矢志不渝,颇有些锲而不舍的架势。
尼玛屁的,荤素不忌,占尽便宜。
关于取向问题,是胎带的,还有后天的?后来的研究者可能也说不清楚,杨波倾向于认为是后天的,也就是说,存在被人带偏的可能,别搞到最后,自己被徐文爵这货给带偏了。
念及于此,杨波嫌弃地看了徐文爵一眼,身体往边上挪挪,离他远点儿。
徐文爵显然没留意,或者说,徐文爵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倒是想..可人家不让啊,跟三哥共乘一车,也好请教一番铁矿的事儿,这次回南京,我可要为你多挖些矿来。”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杨波表示鄙视。
“能有什么办法?”徐文爵垂头丧气,很快又回过神儿来,“三哥,你有办法?”
“呵呵..”杨波笑的颇为鸡贼,“这马车可是我亲手设计..”
“你是说..”徐文爵眼前一亮。
两人嘀咕一阵,徐文爵显得很兴奋,当即让车夫停下,跳下了马车。
过了虎山,便是小陈庄,杨波一行人要在此地稍事歇息,人吃马喂之后,天黑之前赶到海州。
“公子,小陈庄到了,请公子下车。”有亲兵在车外粗声粗气地叫道。
“噫..”杨波下了车,见那亲兵留着个小胡子,好像没见过。
亲兵队是杨波的心腹,平日里,每天清晨一起爬山,虽说不能全都叫出名儿来,但也不至于面生。
“你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你..”杨波警觉道。
“那是你有眼无珠..”那人声音变了,分明是女声。
杨波惊骇之下,立刻反应过来,顿时黑下脸来,“你来干什么?”
那小胡子亲兵,正是王冰凌所扮。
亲兵队军纪律严苛,戒备森严,王冰凌就算易容术如何高明,没有内应,绝不可能扮成亲兵混进来,定是尤素卿的手笔,说不得她早就在亲兵队安插了人手。
尤素卿的手伸得太长了,偏偏杨波还真没有好办法对付。
杨波郁闷至极,在小陈庄用了午饭,再次回到马车跟前,王冰凌身边多了个人,那人正是尼德兰红毛万贝恩。
“我奉二娘之命,押送万贝恩至海州,交与海州知州谢文治谢大人。”
“你当我亲兵队是公共厕所,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杨波忍无可忍,吼道。
万贝恩立刻不满道:“杨将军,我提醒你,注意礼节,我可是尼德兰贵族...”
杨波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万贝恩踢翻在地,“败军之将,你跟我说什么贵族,贵尼玛逼啊?”
“我抗议,抗议..”万贝恩一骨碌爬起来,哇哇大叫起来,见杨波气哼哼地不睬他,便向王冰凌问道:“王女士,杨将军是在骂人的话?我要记录在案。”
王冰凌瞥了一眼万贝恩,没做声,接着走到马车前面,“小丁子,你下去,你把那红毛鬼送到亲兵队陶世清处。”
小丁子恭顺地下了车,王冰凌大模大样地登上车夫的位子,杨波好气啊,这是要反天了吗?
“小丁子?”杨波瞪着小丁子,咬牙切齿。
“公子,不管我的事啊,这王姑娘,不,王公子乃是大小姐指定的队长...”小丁子绕弯儿躲着杨波走,推搡这万贝恩,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杨波张口结舌,恍惚间,又听到王冰凌粗声粗气的嗓门,“公子,请上车吧。”
杨波气炸了,脑子里像趟了地雷阵,爆炸声此起彼伏,他已经无法思考了,行尸走肉一般,上了马车,却听见王冰凌呵斥连连,挥动马鞭,像模像样。
嚓,这还是个专业女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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