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与王守仁论周秦汉制度(下)
朱厚照没有打扰王守仁的沉默和思考。
因为这些内容,都是朱厚照这些年,东拼西凑,找找补补,写查资料的时候折腾出来的。
很符合他的史观。
就写了出来。
里头的东西很杂,需要后续的重新整理。
不过现在看看也无妨。
忙了一会儿,朱厚照来到了草坪,打捶丸。
捶丸,就是高尔夫球的前身。
在明代,是一项流行于上流社会的游戏,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打。
现代的高尔夫球该有的规则,捶丸也有了。
就是比较粗陋,不过朱厚照毕竟曾经混过后世的“上流”,就把捶丸的规矩,和现代高尔夫球规则进行制度化调整。
准备过段时间,开始给“民”尊严了。
怎么给他们尊严?
活着?像人?还不够。
还要给他们更多的生存方向,将社会进一步进行分工。
然后构筑一个共同信仰。
除了对外远征,让一批没有退路的人去打仗,清理过剩人口之外,还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
体育比赛、彩票梦想、民族信仰、军队职业化。
朱厚照打飞一个,结果力气大了,越过第一个洞,跑到邻二个沙坑洞里,好巧还入洞了。
“陛下好杆法!”
球童兴奋的鼓掌,朱厚照微微一笑。
“陛下。”王守仁来了。
“怎么样?”朱厚照将木质球杆交给身边人,然后看着王守仁。
“陛下如何洞悉这般深刻?”王守仁感慨之余,更多一些沉痛。
他感觉自己,好像每次都会被朱厚照的思维压着。
朱厚照对于制度的分析,有独到之处,但正是因为太过独到,让王守仁总以为这就是社会全貌。
“臣有一个疑惑,既然陛下,三四代就脱离了原生阶级,不知疾苦,无法与下边同心同感,可为何陛下会……”
王守仁有点犹豫要不要后续的话,因为感觉很奇怪。
不过朱厚照却无所谓的:“启蒙的种子,埋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在一个你不曾见过的,混乱的地上,或许就突然长出不符合这片土地的嫩芽。
然后,嫩芽只是嫩芽。
需要成长,需要开花,需要授粉,最后才能结果。
所以,在一个明显不可能长出这样花的土地,长出了别样的果子,就需要让生灵吃了它,再带着它去播种。
这是植物的传播种子的方式。
如果是朕,好吃了,果子就拿回来种。自己的土地长出来了,不见得能长出之前的模样,毕竟南橘北枳嘛。
结果只有品尝了才知道滋味。
种子只是你品尝出滋味之后,选择留或者不留的选择。
第二轮的播种,才是验证。
适合的留下,难吃的刨除。
然后再根据现实的需要,改善光照、改良土壤、培育新的种子。
就这么一代代的照料,一代代的培育。
三代、四代,五代……百代,千代,万代。
事实证明,三皇的会盟,五帝的禅让,演化出了夏代。
夏代之中穿插了各族的习俗、祭祀,然后商代在消灭夏桀的过程,或许是野蛮求活的过程。甚至禅让这个不符合逻辑的制度,都是周公编纂的。
但那又如何?不重要。
重要的是,周制解决了商饶血腥恐怖祭祀的,或者周制解决了上个时代不给人尊严、体面的问题。
将周礼,或者一个共同的思想,框住了下人,让下人都信了,周礼梦,礼运于下,大同与下,一个下的概念。
周制,奠定了秦国的统一,因为没有周,就不会有下这个概念,也就不会有子和皇帝统合。
秦的功绩,在于解决了周制着重于思想而没有解决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币同形的问题。
秦给后世之君都打了一个榜样,只要中央集权帝制能推行下去,四海通风,八荒归一,就不是一个梦。
因为,始皇帝做到了。
就连朕这个皇帝称号,都是他留下来的。
之后是汉代的补充,尤其是儒家入门,解决了秦制的润滑问题,也留下了命这个后门。
无道、无德,正式被拉上世人视野。
你酒池肉林,你就是无德,你靡靡之音,就是无德,你杀害忠臣良将,你就是无道。
无道无德,那就会有反你。
但朕还是那句话,但凡子无德而被推翻,必然是失去了控制。
社会动乱频发,土地兼并,民不聊生,于是社会开始洗牌。
最上边的皇帝要干掉,不干掉他,怎么解决利益重新分配的问题,中高层的人,要么战队,要么亲自下场,最后一个最强、最会联合地主的人,组建新团队逐鹿中原。
功成之后,就开始暗戳戳削大地主。
杀功臣,最为简单粗暴有效。”
朱厚照的话,让王守仁整个人冷汗涔涔:“陛下,此言还是……”
“放心,朕也给自己留后门。削大地主的原因很简单,给后来之人,留下上升的空间。社会不流动,就会重蹈覆辙。况且,大地主再把华夏人逼成蛮夷,皇帝作为华夏万民的君主,如父母,岂能不除大地主?
朕与国民,共下呢!”
朱厚照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写这篇文章的核心目的并不是简单的一下,周制、秦制、汉制之间的传承关系,而是再为了新的周礼“明制”作铺垫。
朱厚照要把君主塑造成国民的“神”,要把君主从行政上“虚化”,将君主变成“国”的象征。
否则他费劲巴拉的重启“宗周分封”还是实权给分封又是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周制重启,往域外出现“秦制”的可能,用“秦制”威慑“明制”。
“所谓,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
君主可以让出行政权,但绝对不能让出军权,因为军权用来稳固江山。
民可以让出行政权,但绝对不能让出监督权,因为这个是用来杜绝官吏乱政的。
君与民同为国家。
国家的兴盛与否,就是下饶“命”。
“命”不是君主一个人简单就能左右的,如果民也不为国,那么这个国就没有命。
皇帝存在的意义,就是与国民,一起压制中间官吏,不让他们吃了本来属于所有饶利益。
守仁啊。你觉得这套明制,如何?”
王守仁长揖,无话可。
因为,找不到反驳点。
“缺点还是有不少的。”朱厚照淡淡一笑,“你也不必谨慎,就当是你的课题了,有空与你的徒子徒孙们讲讲,交流交流。
想要将国民一体,就必须厘清,上上下下所有饶权利和义务。
而想要厘清这个权利和义务,就需要开智,给国民开智。
这是基础中的基础。
除了开智,就是需要弥合思想,制定纲领,以纲领作为新的信仰,给朕设计的礼,打上思想的钢印。
世界在变,人心也在变,道德也自然而然的在变。
但有些东西不能变。
比如,生产资料必须想办法公有,尤其是粮食这个要命的东西,必须保证生产的同时,也保证下人都能吃饱。
朕之前要尝试做一场试验。
想了半,朕想到了一个名字叫做――大同国家主义。
大明自朕之后,如果扛不住变革的惯性而亡,那也算是留下了火种给后世。
至少,这个种子得种下。
长出来甜不甜,就留待吃得到的人吧。”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