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破开万重寒,风萧动,情难眠。
柴岭、柴荣、张虘、桑祗四人,无声凑近刘懿三人,刘懿估量,四人虽然面如平湖,但距离出手,仅在尺寸之间了。
柴岭整理一番思绪,抬眼问道,“大人此番前来,是拿我等问罪的么?”
此话一出,等于无形中承认了他们四人,便是当年的四名虎威卫千夫长。
“你等有何罪过?本令只是路过此地,讲个故事罢了!”
刘懿收敛情绪,呵呵一笑,身形微向后移到了乔妙卿身侧,努嘴道,“顺便,打一把可以阵前斩逃兵的快刀!”
刘懿身子虽然闪到乔妙卿身后,但他的的目光,却冷得像冰一样,仿佛不知有多少潜力和阴谋,隐藏在这一双冰冷的眼睛中。
有小娇娘压阵,刘懿更可以收心去察言观色,他的目光似乎没有怎么移动,但铁匠铺中每一个角落,每一张面容,每一个动作,却都不能逃过他的目光。
这略显凌乱了的铁匠铺子、神情已变得十分紧张慎重的王大力、四个态度悠闲而懒散汉子,在这个屋子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懿心思快速活络:看来,这几人果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王大力和乔妙卿的杀气已经散播的如此明显,四人居然还可以气定神闲,这份度量,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在无数生死关头里历练出来的。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柴岭仍然面带微笑,可伫立柴岭身侧的汉子可不乐意了,但见其冷冷地拒绝道,“官爷,此处无刀,我等也不会锻刀。官爷您自便吧!”
“不会打?”刘懿笑里藏刀,“那就偏劳四位兄台,随本令回去,本令寻几个好师傅,好好指点几位一番,手艺大成以后,锻出绝世刀兵名扬天下。总比寓居篱下,朝求野餐、暮宿破窖的好啊。”
“多谢官爷厚爱,我等山野村夫安静散漫惯了,不喜繁华。”门口汉子满身酒气,悠悠说道,“官爷,您就不要白费口舌了!我们兄弟四人,此生是不会离开村子的。”
刘懿嘿嘿一笑,激将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似乎是四人领头的柴岭,果然再也安耐不住脾气,豪放笑道,“官爷,看来,今日您是不想善终了?”
“几个喝酒误事早就该死的人,也敢在这儿大言不惭的跟我谈善终?”刘懿呸了一声,“真是不自量力!”
话音落下,柴岭立刻快步转身关门,也未知乎一声,便抄起身边的烧火棍,与王大力近身缠斗起来。
柴荣、张虘、桑祗三人心有灵犀,个个持棍拿锤,从不同的角度,不约而同向刘懿攻来。
看四人进攻时狠辣的样子,四人想叫刘懿和随他而来的人永远留下,让这个秘密,永远的留下。
刘懿似乎早有预料,他一声冷哼,冷眼而视:几日前,听苏道云讲出这段尘封往事后,自己愤恨四人喝酒误事、擅做逃兵之余,便没有做仅仅是口诛笔伐的打算,不管招降与否,自己途径宁花村,定要闹个鸡飞狗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试问,陛下哪能不知此四人的下落?只是陛下念于几人战功,不想计较罢了。
可圣人菩萨心肠不计较,自己小肚鸡肠,得替枉死的三千虎威卫,计较计较。
至少,也得暴打他们一顿,出出这口恶气!
见柴荣、张虘、桑祗三人杀气腾腾地攻来,刘懿立刻撤步灶边,乔妙卿则挺步前移,一下子便将三人的攻势全部接了下来,只听一声清脆翁鸣,‘魁罡’宝剑骤然出鞘,小娇娘神兵在手,气势顿时上涌,心念所动,形如凤凰般的淡橙色气息,缭绕在剑柄之上,娇中带了些许野蛮与强横。
柴荣、张虘、桑祗不愧曾经沙场宿将,说时慢那时快,乔妙卿刚刚摆好防守阵势,三人两锤一棍已经裹挟烈烈罡风,从正面奔着乔妙卿的脖颈、小腹、左臂分别砸来,气势十分惊人。
若换做常人,此刻敌人来势汹汹,后有好友需护,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躲又难躲,只能挨打硬抗。
可柴荣、张虘、桑祗三人的对手,是入了破城境的乔妙卿,只见小娇娘不慌不忙,向右一滑步,《凤翥剑》第二式止鸣提扶,带着两缕‘极小极小’的剑气,顺手使出。
上品秘籍往往如天书一般,其中文字大多晦涩难懂,可大神通一旦被参透,使用起来却不复杂,十分容易上手,就如大秦剑术大家骆弘一的《北极剑法》和死士辰的《石鲸剑》一般,不入道者觉道难,可学深悟透以后,行起剑招却是由繁化简,往往一剑几剑便定下了万古江山。
小娇娘右滑一大步之后,身形顿时矮了几寸,攻向她脖颈的那根粗黑铁棍,被自然而然地躲了过去,剩下两柄锤子,则变成了砸向脖颈和左臂。
随后,小娇娘腰肢后仰,集心念于剑尖儿,‘魁罡’剑由下到上这么轻轻一撩,一道橙芒如风划过,四两拨千斤,两柄势大力沉的铁锤,被齐齐挑飞,持锤执人力有不逮,也只能卸力撤走,寻着铁锤的痕迹而去。
仅仅一剑,便让两手攻守归于平衡,刘懿不禁大为惊讶。
破城境界的高手,恐怖如斯啊!
柴荣三人退后半步,双方攻守刚刚平衡,小娇娘长剑在手,剑势连绵,直直削出七剑,剑剑威不可挡。
经过寂荣的喂招拆招,乔妙卿剑法收放自如,慢时如随风落叶,快时迅急绝伦,刹那之间,竟已攻出七招四十九剑。
柴荣、张虘、桑祗三人身形闪动,堪堪闪避这七招,个个心中意兴萧索,哪有心思还招,柴荣定了定神,长叹一声,问道:“你这小丫头,入了破城境?”
小娇娘舞了个剑花,得意洋洋地看着面前三人,“怎么?我入了破城境界,是很值得惊奇的一件事么?”
三人相顾而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原本柴岭只以为眼前这小娇娘是刘懿的红粉知己,哪知却是个实打实以武入境的硬茬子,这下子,他们失策了!
见乔妙卿得势,刘懿赶忙为其叫好并问道,“对面都是什么境界?”
刘懿急迫地想知道柴岭、柴荣四人的境界,他想知道,此一行,他究竟有多大收获。
乔妙卿一脸得意,“反正不如大爷我!”
“哎呀!妙卿!说点我不知道的!”
刘懿大眼灵动,刚刚悲伤之气一扫而空,挑眉问道,“中境,中境有没有?”
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三人,乔妙卿点了点头,“有了!”
柴荣见刘懿两人轻描淡语地闲聊,视他们三人如无物,恼怒道,“你敢小瞧我兄弟三人?”
刘懿则用袖子捂着嘴,掩面轻笑,心想:总算没白来一趟。
得意总忘形,见对面三人虎视眈眈地又要围杀过来,刘懿激动地伸出手,‘啪’地一声拍在乔妙卿的翘臀之上,“少年骝马玉鞍,战罢沙场方还。妙卿,上!”
刘懿后知后觉,发现失态,立即收回了手,羞红了脸。
乔妙卿兴奋之余,一时间并没有在意此举,刘懿发令以后,小娇娘全面转守为攻,手腕微振,剑光朵朵,唰的一剑削了过去,只见寒光闪动,剑风呼啸,与这三名曾经统兵过千的中境高手,厮杀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小娇娘剑招丝毫不停,又自攻出七十剑之多。
柴荣、张虘、桑祗三人半生兄弟,默契非常,三人你退我进,你守我攻,一时间与乔妙卿杀得难解难分。
铁匠铺外,云一、苏地、北尤皖早已按照刘懿既定安排,将铁匠铺三面围住,蓄势待发,刘懿早就吩咐不必入内协助,平田军士们只得在外面严防死守,力争不漏一人。
这边厮杀正酣,刘懿闲来无事,将目光投向王大力那边。
推碑境界的王大力,与柴岭打的不分高下。
柴岭赤手空拳,招式刚猛,左手一晃面门,右手虎拳霍霍,奔着王大力便挥,王大力也不欺负人,弃斧以拳相对,挺拳击出,拳势成风,时而与柴岭硬碰硬,时而闪躲勾拳还击。
说来也怪,论体质,身如小山的王大力应比匀称的柴岭更胜一筹。
可情形偏偏相反,这场拳拳到肉的对攻中,王大力攻少守多,柴岭攻多守少;王大力挥拳,柴岭往往选择硬抗,柴岭挥拳,王大力往往闪躲;柴岭中拳后往往面不改色,王大力中拳后往往一阵肉疼。
由此看来,柴岭击打的,往往都是要害,他的实战经验,远远要比王大力丰富。
刘懿暗自点头:看来,这一行,没白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