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上午,莱丝丽到各色商店去采买食品杂物,两名便衣暗探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v进进出出,行动和神态都与几个月来没什么不同,提着丰盛的收获回到车里。
“她现在该去打电话了。”其中一个说,就像在证明这句话似的,雷诺轿车驶到了邮局。
“妙啊,”另一名暗探忍不住说道,他们在此是有埋伏的,“鱼儿进网了。”
莱丝丽走进邮局。因为是郊区,邮局的规模比较小,长途电话间有两部电话,此刻都有人在使用。她看了看表,十点了,而与戴芬通话只要用市内电话就够了,她转身走进了市话间,选了一部空着的电话机。
两名暗探坐在外面的车里,都有些傻眼,费里安中校最近脾气可不怎么好。一个人先反应过来,捅了捅另一个,“赶快通知负责线路的人,把监听装置转到她用的那条线上,说不定还来得及。”他们下了车,一个人奔向另一部没人用的话机去拨号,另一个到柜台去询问莱丝丽正使用的那部电话是什么号码。
莱丝丽把电话打到了格林伍德咖啡馆,在报出了鲍西娅的名字后,她顺利找到了戴芬。
“格恩想让您推辞掉那位将军的约会,他还是不希望您冒险。”莱丝丽说道,“我想他其实有点介意。”
“我正想和您说,”戴芬迟疑地答道,“伏尼契将军昨晚又向我提起了一次,我感到如果拒绝,可能会大大地得罪他,可最近我们需要从他那里得到新的消息,所以我只好答应了。我想了一夜,那个办法是行的通的。我会要求和伏尼契将军单独开车过去,不要司机,他来接我时,会将车子停在我的公寓楼下,并且让车子发动着,他每次来都是如此,然后上楼喝一杯咖啡。我会请门房把我的箱子拿下去,放进后备箱,和他的行李放在一起。门房走开后,你们就可以让那个男孩躲进去。两个多小时后,就过了边防关卡。”
“很好的计划,我想格恩也会这么认为,”莱丝丽说,“但是您的安全怎么办,他好像不太乐意让您去这么做。”
“我不会有事,各方面,我对付得了,”戴芬说道,想到亚兰蒂尔会介意,她被噎了一下,但又想到如果让亚兰蒂尔带着病人穿越国境线的风险,以及两天来的日夜忧心,她又坚定起来,“我相信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而且我真的已经答应了,格恩会不会生我的气?”
“他没有说,但我感觉他相当郁闷。并且说,既然你想到了,他就很难说服你不去执行。他还真了解你。”莱丝丽说,她不知不觉用“你”来称呼戴芬了。“我今天出来前,他说,如果不能劝你停止,他会考虑用这种方案,但只是考虑。那下次通话还是这个地方。”
她们说到这里时,同时听到话筒里有非常轻微的“嗒”的一声,但都以为是对方那边传来的杂音,就没有在意。
莱丝丽继续说道:“还是星期五,大约十点半,到时格恩会直接打给你,说具体的细节,或者还是另想他法,让他自己和你说吧。”
“太好了。”戴芬说道,她的声音充满喜悦,“要是星期五以前,我听说了什么,想找你们该怎么办?”
“格恩说,还是老办法,不过只是在特别严重的时候。”莱丝丽说道,“你要小心,别小看那些将军们,他们都是些老谋深算的人。”
“我一定注意,你们也是。”戴芬说。她们道别后挂上了电话,莱丝丽付了话费。长途电话此时有一部空下来了,她往瑞典的格恩家打了电话。戴芬这周自然没有新的传讯,而卡尔目前在德国,每次都约定日期时间,与他们在车库见面,因此,他只是向亚兰蒂尔的父亲报了平安,说了几句问候的话,用了不到两分钟。她办完了所有的事情,就开车回别墅去了。
两个密探也返回车上,“赶上了吗?”其中一个人问他的同伴。
“他们只听到几句话,录下来了。”对方说。“走吧,该收工回去了,今天看来是不会有其他状况了。”
一个小时后,帝国保安总署特勤三处的处长费里安中校收到了电话监听的录音带。他反复地听了几次,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耐性。
“如今我们又得知,他们下个星期五要谋划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呢?不知道。到时能监听到吗?也不知道。反正又要等一个星期。这么几句话什么也证明不了,全是推测,如果拿去给陆军那些推三阻四的顽固军官们听,他们弄不好还会嘲笑说,这也可能是一个过去的病人要找医生做心理咨询。跟踪一个女佣几个月,就这点成绩,我真要怀疑你们这些帝国精英的专业水准了。”
“可她不像普通的女佣,十分周密。我们至少了解到,和她对话的那个女孩很可能认识陆军的将军。”克里斯蒂安中尉勉强辩解了一句,他知道费里安中校是因为没能捕捉到详情而恼怒,“而且,我们的人查到地址是一家咖啡馆,正去查问,也许能查出通话者的身份。”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费里安中校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接听了两分钟,放下话筒,“咖啡馆里的人说,她叫鲍西娅,是个极其年轻漂亮的金发美女。”
“这倒是让我想起,最初我们曾经同样在一家咖啡馆找到线索,和莱丝丽通话的也是个金发美女,叫戴芬。”克里斯蒂安说。
“不错,我想就是同一个人,她很可能使用化名。”费里安中校沉思着,“我们得把她找出来。下个星期五,我不能允许再失手,一定要查到他们在说什么,不惜代价。”
“我们已经可以监听咖啡馆的电话了。”克里斯蒂安说道,“听起来,她下星期要和亚兰蒂尔?格恩说话,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就行了。”
“不够,”费里安中校将手里的烟头用力按向烟灰缸里,“您听到那个女孩说太好了时的语气了吗,她和亚兰蒂尔?格恩一定关系非浅,通个电话就这么高兴,她可能是他的恋人。如果我们只是等下个星期五,可能又会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地点或许也会更换,就像我们一段时间以来常常遇到的那样,不能再扑空了。”
“那按照您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入手呢?”克里斯蒂安问道。
“到行政部门的居民登记处去查所有同样名字的女性,然后排除,年轻的金发美女不会有很多的,能接触到陆军将军的可能只有一个。”
“好的,戴芬和鲍西娅吗?”克里斯蒂安中尉答道。
“不,只查戴芬。”费里安中校说,“我只是有种直觉,那是她的真名。向亚兰蒂尔?格恩的父亲通消息的也是她。如果戴芬也是化名,就算我们白查了。”
在秘密警察忙着去查名叫戴芬的金发女郎时,陆军军部终于从窃听记录中得到了若干收获,星期六,他们听到了亚兰蒂尔和莱丝丽之间的对话,是在餐桌上。
“烤鱼很香,莱丝丽,您的调味水平越来越高了,他很爱吃。”
“我想是因为每星期都做,”莱丝丽说,“您好像很愿意让这孩子吃鱼。”
“吃鱼对头脑很有好处。”亚兰蒂尔说。
“这些天来,他确实越来越听话聪明了,您觉得他快要恢复说话的能力了吗?”女佣不负众望地问道。
亚兰蒂尔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说:“他还差一点火候,我给他安排的训练项目还要持续十天左右,就可以做催眠了。”
“我真期待他开口。”莱丝丽说,“您好像说过那得一个月。”
“也许用不了一个月,”亚兰蒂尔说道,“前期的基础建立得很扎实,只要接下来同样如此,催眠的效果是有把握的。再等等吧,莱丝丽,您会看到的。”
他们之间的对话是用德语进行的,军部能直接听懂,但亚兰蒂尔对李默梵说话的中文就成了一道屏障,军部不得不找懂得中文又身份可靠的德国人来做翻译。每天花费几个小时的工作量之后,他们听到的是亚兰蒂尔让李默梵画画,听音乐,照顾宠物,给盆栽的花草浇水等方面的要求与指导,中间还有相关知识的讲解,带着许多小故事,很有趣味。有时他还念几个谜语或者出一道智力题,然后讲解猜谜、答题的思路。从亚兰蒂尔说话的内容和节奏能看出,他的病人对他十分温训,可以说很依恋,很乖的做着有点幼稚的思维训练,但又像比孩子懂得多些。他始终不说话,但偶尔的,会听到发出的声音,像打喷嚏,被呛到时咳嗽等等。李默梵在不安了两天后,渐渐被迫适应了新的日常生活,重温自己还没好转前的状态,按照亚兰蒂尔提供的节奏去做每件事。这实在不难,亚兰蒂尔都设定好了,而他有需求或者想法的时候,往往连写下来都不用,不过是一个眼神或表情,对方就懂了。他心里偷偷感到,自己居然在享受这种陪伴或者说待遇,窃喜并且惭愧。但在独处时,他心里的记忆就会蔓延上来,他发觉六年来的回忆变得连贯起来,仿佛穿过岁月的长廊,他看到每个阶段中惊惶无助的自己,身不由己地被摆布左右着,总是吓的魂飞魄散,意识的回归一次比一次缓慢艰难。那种当时的无力感令他如今总是想去毁掉点什么,比如拿起一把抢,像对克莱娜那样用一串子弹摧枯拉朽地结果掉她。因为既不能忍受折磨他的人继续存在,又不屑于花费心思或时间去把曾加诸己身的痛苦奉还给仇人。那是一种出自本能的厌恶与冲动。但他知道,这些也仅仅是想法而已,在真正的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做成每件事都需要大量付出心血代价。他想他喜欢抢,亚兰蒂尔将来会教他的。
他和亚兰蒂尔每天晚上会关起门来说一会儿话,李默梵把想到的说出来,听亚兰蒂尔为他分析,再讲一些外面的情势,他很想多问,但又怕自己的问题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他也帮不上忙,又怕说的时间太长,亚兰蒂尔会睡眠不足。他心里常常像拧麻花一样纠成一团,在纠结中等待后面的安排。
星期六晚上,他等到的是亚兰蒂尔宣布,再做几次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