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贾王佑之和苏弗的回忆录中,都不无感叹地提到了闻名世界的民族战士——或者说,三大帝国最为厌恶的分裂者林择,事实上无比痛恨着他所从属的大汉民族。≦许令人难以置信。那个时代,谁会不为作为大汉帝国的一员,作为大汉民族的一份子而自豪?
但考虑到王佑之和苏弗同林择的私人关系——即便是官方的保守数据,都显示王苏两人向林择提供了总计至少十万金的援助——他们应该不会在死前才刚刚写就的回忆录**同污蔑他们的挚友。不仅如此,林择的入室弟子之一萧望,他的那些让他终生逃亡外国的极端反汉思想有没有可能发轫于他的老师?
但这又造成了另一个疑惑,为什么林择不公开他的这部分思想?他本就是为大汉等诸多强国所通缉的一等思想犯,没有理由不直抒胸臆。或许答案就隐藏在他的曲折的人生历程中,但目前没有人能找到令人信服的答案。
或许是因为这位伟人的早年经历太过模糊。关于林择的早年,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孝武皇帝嘉祥九年的夏天,是这位堪称伟大的思想家的人生转折点。他被失控的五斗米道徒所绑架,他的父母被懦弱残忍的高要县尉斩杀在交人围城的高要城头,他流亡交趾时为交人俘虏——在被征氏所控的羸娄城破前一夜,他肯定听见了那万人齐喊的激昂誓言。一直以来,那一夜都被视作林**族思想的肇始,但也有人认为——我的朋友,他不希望我透露他的姓名——那也正是林择彻底痛恨大汉民族的起源。他无法忍受以莫须有的罪名残害了他的父母的民族竟能如此大义凛然地声称他们能守卫自己的荣耀,那一刻,他认识到了大汉民族的虚伪,由此,厌恶之情随着他的经历越积越深。
但这仍无法解释林择为何不畅所欲言。
或许,这就是我们喜爱历史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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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下,两军对垒,肃默无声。
但不耐的大象开始吼叫乱踏,那刺激人耳的声音令汉军中不少人重新回忆起了昨日的恐怖场景。他们的脸色不可遏制地发白,但他们始终紧握着武器,没有退后一步。
少年骑马立在大军之后,九真太守、李都尉和太守的年轻儿子也骑马守在一旁。
太守抹了抹汗,道,“将军,还不开始吗?”
“使君,稍安勿躁。”少年很有自信地回道。
太守不好多言,但好在他所痛恨的蛮夷们终于做了一件让他颇感愉悦的事情——他们吹号打鼓,终于朝着汉军阵地发动了攻击。
第一个出击的还是象群,数量比之昨日稍少一些,但象群狂奔营造出的恐惧画面却似乎不减一点威风。纵是见多了大象的九真太守,也不免发出了几声赞叹。实际上,九真太守任内的九真一直是安稳无事的,他并未见过这种用大象来攻击的奇特战术,所以他很好奇,这位昨日溃败于象群下的将军将如何解决再一次的危机。
太守很快就见识到了少年的应对之策。那位于中间的轻装步兵、重装步兵以及弓箭手们,迅速地密集站队起来,在领头的指挥下留出了很多笔直的通道。太守不傻,他一眼就明白这通道是给象群们通过的,可蛮夷也不是傻子,他们稍稍调转下方向不就可以了吗?
“原来如此!”太守还是想到了,蛮夷的确不是傻子,但狂奔的大象并没有也难以被训练成杀人机器,它们只是被刺激了,而一旦奔跑起来,人类并无法控制这样的力量了。蛮夷们无法让象群改变方向,也就说明了这群大象已经彻底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太守注意到,因为象群攻势被化解,那群蛮夷大军显然有些慌了。但有个体型纤细的光头男人突然出现在阵前,似乎是呵斥了几句,然后那个男人率领着他们的大军冲了过来。
蛮夷大军的数量比之昨日更多了,而且太守很清楚这些常年生活在山里的蛮夷的野蛮,纵然破解了象兵,但凭借眼下的这些新兵和未经战事的九真部队,想要胜利恐怕也得付出很大的代价。
但太守没想到,位于中间的大汉步兵们完全没有挡住蛮夷步兵和骑兵的冲击,而且位于重装步兵之后的弓箭手们一直都没有射箭,他们在不断后退。
太守惊道,“将军,怎么回事!怎么不反抗!这不是让将士们送死吗?!”
但少年只是笑了笑,“使君,稍安勿躁。”
“爹,看两侧!”太守的儿子惊呼道。
太守顾不得骂身边这位年轻的将军了,他现在悬着心重新看向了战场,那里关系着他的性命和前途。于是太守看到了两支快速移动起来的骑兵,一左一右分别由苍梧的王都尉和文郎部族的黎更率领,他们似乎在包围着蛮夷军队。
领头的那个瘦弱男人似乎看出了不对劲,他想撤出来,但被他们打得一直后退的呈现出弓形的汉军阵型彻底困住了他和位于前方的蛮夷军队,他无法转换阵型,唯有冲破前方的汉军步兵。
太守看着前方的蛮夷军队的攻势忽然凌厉了许多,瞬间杀死了几十个大汉战士,但后继的重装步兵迅速地补了上来,挡住了欲要突破包围的蛮夷们。
蛮夷们像是陷入了泥潭一般无法动弹,他们已经难以再杀伤一个汉军,反倒是他们的战士时不时就会被一把长刀给砍下马。
太守看惊了,以致于他没注意到包围圈已经成功,前方的弓箭手终于施展出了他们的威力。漫天的箭雨落入了近乎没有防范的蛮夷军队之中,暴怒和惊恐的吼叫声预示着蛮夷们的彻底失败。
只有少部分的蛮夷还在坚持,他们想要突破汉军的包围,或者多杀那么一个人也好。但就像是昨日的重演一般,只是彼此的境遇彻底换了。大部分的蛮夷们已经彻底乱了,在经历了几番箭雨之后,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现在,已经不能说是战争了。现在,只是一场屠杀。
少年忽然闭上了眼,拉着马返回了营地。而陷入震惊的太守、都尉和年轻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将军已经远去。
少年看到事前他安排的战士们已经围住了那些大象,在他们的旁边,跪着原本高坐在战象之上的蛮夷象夫们。象夫们被绑了起来,他们的脸上还露着不屑一顾的鄙夷神色,他们似乎十分相信这群孱弱的汉军根本挡不住他们的战士。
一个什长跑到了少年的马下,他恭敬地问道,“将军,这些俘虏怎么办?”
少年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那些跪着的桀骜的象夫们,他看了很久很久,以致他的战士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将军,这些俘虏怎么办?”
少年遥望天际,面无表情地说道,“留下十来二十个听说的,其他的,都杀了吧。”
“诺。”得令的什长又跑了回去,他指挥着他的士兵们砍掉了一个又一个象夫的脑袋。
少年骑着马慢悠悠地走过那片血腥之地,喃喃道,“死了也好啊,总比一直怀抱着仇恨活下去强。对吗,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