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人是漫咩。∽>
“漫咩,有什么急事吗?”李谅祚有些不悦。
“皇上,明天,讹庞要娶儿媳,眼前,正是与大宋议和边界的关键的时候,他却如此大张旗鼓地办理自己的家事,臣子觉得不妥。”漫咩并没有看灵儿,他只是两眼盯着李谅祚,“我觉得讹庞大人有些本末倒置为所欲为了。”
“此事灵儿姑娘已经告知我了。”李谅祚瞪一眼漫咩,“我知道,你的权位该当在讹庞大人之上,这么多年,你一直内心不服。但是,如果你没有充分的证据搬倒讹庞大人,最好不要计较那些小事。那样,反而会打草惊蛇,我说这话,你懂吗?”
“漫咩,刚才皇上说到是我告知明天讹庞大人娶儿媳妇的事,是的,明天,你也去赴宴吧。”灵儿坐了下来,指一下桌子上的酒菜,“既然大家都为皇上办事,不如坐下来喝一杯吧。”
“坐吧。”李谅祚示意一下漫咩,“灵儿姑娘不是外人,有什么话都可以当着她的面说。”
“皇上,其实,你既然要把我和漫咩当成自己的心腹,就没有必要对我们隐瞒什么。”灵儿呷一口酒说,“说实话,这些年有时感到自己一直都在攀登一个悬崖峭壁,早已是精疲力竭,抬望眼,上面依然不见山顶。真想松开手,附下去。数年来就这样一直坚持着。静下心来,有时也会感到悲哀:象一个爬山的山羊,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刚想退葸,却见前边有一撮青草,又自我安慰着向那撮青草奔去。这撮草是什么?”
“灵儿姑娘,我知道你和皇上都是张半仙的徒弟,那张半仙是世人高人,我也是知道的。有时,真的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肮脏的地方,身边的人真的有些虚伪。”漫咩言罢嗤嗤的笑声,幽幽的,他笑得有点莫名其妙。
“我师傅张半仙的话没有多少人能听懂,那些年,我与皇上在蟒山听师傅讲解一些世事,他的纪律不严,我们那些学子可以随时提出各种问题,也可以自由发言。那个时候,还有王社,还有一帮子汉人。赵恒,刘义龙,我也是那阵子和他们那些人相识并交往的。那个时候,咱们皇上总有蹬天踞地之感,他时常一个人独自习文练武,经常用功到深夜。皇上的书画造诣成就斐然,如果是生在汉家,一定会被那些文人众星捧月一样敬着的。”灵儿苦笑一下,“其实,人的出生是不能选择的。”
“灵儿姑娘说的对。”漫咩举杯冲灵儿示意一下,“灵儿姑娘人长得很俊美,帅气逼人,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有时觉得自己只是孔武有力。觉得灵儿姑娘很懂得交际,不管是大辽还是大宋,甚至和那俺巴孩汗,也有来往?”
“我是去一趟草原。”灵儿冷眼看了看漫咩,“没有想到漫咩大人对我的行踪如此一清二楚。”
“好了,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之人,是能说心里话的人。”李谅祚亲自为灵儿和漫咩斟酒,“漫咩,你一身豪气,有些恃才傲物,又有点孤芳自赏,其实,我知道你自以为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现在,只是讹庞大人的实际权势在你之上,你有些愤愤不平。任凭你天花乱坠天地玄黄地和我交谈,又能如何呀。我认为我读的书还有点少,应到一个地方去多看些书。现在,皇宫里要论资排辈讲名望讲身份讲地位,我也不是说咱们只能干勤杂工,关键是自己要争气。当初,在你们的帮助下,我筹建了这个密室,其实,说到密室,还是让讹庞大人知道了。在这里我粉膏继晷,秉烛夜读。灵儿知道的,去年夏季我病倒了。病症很古怪,开始象伤寒,我也以为是伤寒,因为得病的前一天晚上,我一夜看书批阅文书,次日便咳嗽不止,感到眼眶酸疼,选用的御医也是当伤寒治疗的。后来,还是出现了麻烦。我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好象只能呼气不能吸气,御医见我呼吸越来越困难,急疯了。我昏了过去。醒来时见有好多人围在我人身旁。我见到了一双含烟飘雾的眼。我想叫,但却叫不出声。那人是灵儿。我不会忘记灵儿那双眼睛,是的,灵儿的这一双眼睛是我熟悉的,特别是那双眉毛,那右眉梢上旋着的黑圆圈儿,是绝无仅有的。我觉得头脑有些昏沉,刚昏迷时觉得整个人一下子轻飘飘地朝一个方向飞驰而去,速度之快令人不能自抑,之后,我仿佛听到乱嘈嘈的声音一直喋喋不休,心里感到很烦,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苏醒后居然见到灵儿站在自己面前,感到特别兴奋,神智霎时清爽起来。那次我的病被灵儿医好之后,我就把自己交待给灵儿了。灵儿,其实,我知道你觉得我有些不信任你,可是,真的是委屈我了。”
“嗯。”灵儿并没有看李谅祚,低头呷着酒,“那一次你的病真是古怪,我也以为你已经死了,你真是死里逃生。不过,你如有不幸,我想也许是上天要愚弄我吧。我知道的,以前在蟒山,咱们常去一个地方玩的。那里,有一株大树,是的,桑树,那桑树树冠如云,树身通体黢黑,听师傅讲那是雷电劈的。那树老迈披靡,遒如苍龙,桑树,它的神韵多象我们历经磨难的情感呀。我知道的,如果把咱们的事闹腾开来以后,有讹庞大人在,就怕咱们都要失去最好的朋友。我是说咱们彼此,就怕做不成朋友了。好的,能和你说一些心里话,当然,你也是把我和漫咩当成自己的心腹。如此,不管对哪个人,都是对身心都是一次难得的放松。”
“我知道,灵儿是不会忘记咱们在蟒山的岁月。”李谅祚举杯喝干杯中酒,“那一天,你和我席地而坐。如烟似火的野花簇拥着我们,我和你吃点心,旁边还有几个人嬉闹着。我随手摘些花草,编了一个五彩缤纷的花环,心想,人生何苦哉,也许生命的春天已经逝支,可我们都在祈祷着生命的春天。跟随师傅青苔黄叶做学问的日子,让我感到身心都很疲惫。那个时候,一间小屋,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堆书,除此之外身无长物。日子过得非常清苦,我常想:一个为事业奋斗的男人就该这样象苦行僧一样过活吗?有是人们所追求的幸福吗?灵儿,那个时候如果你的出现,真的觉得这个世上没有可以依恋的了。”
“皇上,你毕竟是皇上呀。”灵儿冷对李谅祚,“是不是我的诱惑?也许饮尽精神的悲愁,在生命的杯底会现出些许的甜蜜。”
“灵儿,你内心有些委屈,我是知道的。”李谅祚的泪水涌了出来,“那一天,你拿着花环,见我心驰神往的样子,跑过来一把抢过花环戴在头上,嬉笑着立在花丛中。我惊呆了。灵儿,齐耳的短发在鬓角上有几撮汗浸浸的头发贴在你的腮上,你的笑靥里盛满了甜蜜,明媚的大眼睛象黑太阳一样熠熠生辉。粉红的脸蛋如朝暾鼻如悬胆,唇如樱桃,笑灿灿地立在那儿,如一株玉树。几只蜂蝶绕着她头上的花环飞,你把双手俏皮地叉在腰际。”
“毕竟是过去了,现在,我走近你时,忽然感到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灵儿叹息一声,“李谅祚,你有些可怕。真的,对我都不说实话,更何况,我为你出生入死赴汤蹈火呀。”
“你怎么了?灵儿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皇上。”漫咩的语气很缓和,也很自然。
“不。不。我没有什么隐瞒你的。”李谅祚回答得很慌乱。
“真的没有。”灵儿灿然一笑,她明媚的眼睛盯李谅祚一下,幽幽地说,“你怎么可以到处说我和你怎么着了呢?我们是师傅门下的师兄妹,可你怎么可以说我们怎么着了呢?江湖上有这样的说法,让我说清楚。我解释半天,还是没有说清楚。”
“都怪我。”李谅祚按一下自己的脑门,“那你改天到约一下江湖上的朋友,我来说清楚,不然的话我将天天受你的责骂。灵儿,我时常怀念咱们在蟒山的日子,我牵着你的手走在田畴上,很悠闲地哼唱着乡野俚歌,垄上的野花听着便点头微笑着。走过一片稻田,就要进入一片山林。小道在林间蜿蜒,时而有三三两两的人群走过,但总是很寂静。穿过山林时就会见到飘渺的雾岚在自己身边慢慢移动,很美。我和你有时会嬉笑着去捕捉那轻柔的雾岚,但什么也捉不住。我知道,你也把我当成你的亲密朋友。现在,咱们都想做一点事情。当然,我的意思你们二位愿意为我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灵儿,我知道我和你的关系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不能尽情的陶醉使我饱受情感的折磨,有一阵子我每天都是在痛苦中度过。望着天空下着的小雨,淅淅沥沥的,真的是伤感极了。灵儿,你是很有才气的,但有时你的性格和世人抵触太大,你就象压在石头下的小草,很倔犟,但总会生长出自己的一片天空。灵儿,以后,不要这样,要学着长大。咱们尽管还是个孩子,但是,世事如此艰难,咱们一定要尽快长大。看不惯的事情你就慢慢看,慢慢看,实在看不惯,你就不要看。想不通的事情你就慢慢想,慢慢想,实在想不通,你就不要想。灵儿,我说这些话,你一定要铭记在心。”李谅祚这样说着,竟感到有点哽咽。
“其实,你还是有事隐瞒着我的。”灵儿挑一下那右眉,李谅祚分明看到那右眉梢上的黑圆圈儿变成了一只蝌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