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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入赘

柳絮翻飞 二八小娇娇 7925 2024-01-30 16:25

  孟仁光眉头紧皱,猛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白雾,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但他转头看到贾一白时,却自言自语:

  “时候还没到啊!”

  不管时候有没有到,老天爷是不是这样安排,在贾一白十岁那年,孟家人确实死了一个又一个,先是孟仁义,接着是孟仁祖,再接着是孟老先生和明婆婆,然后是孟仁耀,最后是孟仁信和孟仁光,这中间,还不算孟仁道的左眼被贾一白戳瞎。※家人几乎遭到了灭顶之灾,所以,即便八生婆不要求贾一白立即滚回贾楼,孟仁德也要强制性地把他送回,以免他这个“害人精”再来祸害其他孟家人。

  冬天的孟庄更加萧瑟寒冷,到了半上午,天空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雪花。经过孟仁道的院子时,贾一白的心有些发紧,听明婆婆说,孟仁道从济南回来后左眼彻底失明,济南军区人民医院的医生也回天乏力,不过在医生的建议下安进去了一只狗眼。那只狗眼与人眼毕竟不同,褐色的眼珠子,眼白浑浊,据说吓哭过很多小孩子。于是,他不再轻易地抛头露面,整天在家里躲着,村长的职务也不便再干,于是告老卸任。

  终于来到孟老先生的家,他家静悄悄的,直到走进院子,鞋底摩擦雪地的声音响起,屋里的孟爱国才探出头来。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孟爱国站在最外面,孟老先生靠着墙坐在床上,看样子已经下不了地。

  八生婆倒精神,她坐在堂屋正中央,在她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五大三粗,但头发很长,把他的左半拉子脸都挡住了。仔细一瞧,竟然是孟仁道,想不到他也来了,而且弄了这么一副造型,真是又滑稽又可怕,贾一白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贾一白,他像被鞭抽一样,打了个哆嗦,接着从剩下的右眼里射出一道毒辣的目光,恨不得把贾一白立即撕碎。贾一白吓得没敢走进去,与孟仁德一起留在屋外。

  绕过一群妇女,孟仁光径直走向孟老先生,他抓起老先生的手,叫了一声:

  “爹!”

  但老先生过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发出嘶哑的声音:

  “谁?你是谁?”

  孟仁光抓住老先生的手微微颤抖,眼眶通红,声音中带着哽咽:

  “爹,我是老四啊,爹!”

  孟老先生双眼顿时充满惊喜,但没能持续两秒,重又恢复黯淡,他张了张嘴巴,却没说出一句话。他慢慢地闭上眼睛,靠到墙上。孟仁光的双手颤抖,难过得扶着孟老先生躺下,给他盖好被子,转身走出来。

  一九八四年苏北的第一场雪,来得霸道强势,没有丝毫犹豫。漫天遍野的鹅毛大雪急促地从空中落下,短短一个时辰,天地已经变成雪的世界,洁白肃穆,夹杂着呼啸的北风,贾一白看到孟仁光额前的碎发狂乱而悲伤地飞舞。

  过了很久,八生婆叫大家都进去,开始商讨去刘家“问责”的事情。

  孟仁道顺了顺他半边脸上的长发,说:

  “老七为什么会上吊?咱们不知道,我认为应该先把他的后事放一放,先去刘家问清死因再说,这样也不枉咱们兄弟一场,你们说是不是?”

  孟仁礼点了点头说:

  “老七嫁到刘家,生是刘家人,死是刘家鬼,但毕竟我们是他的‘娘’家,他死了,我们就要知道他为什么自杀,这个我想跟刘家脱不了干系!”

  “对,他刘家要负责任,要叫他们赔!”

  尖嘴猴腮的孟仁耀急头白脸地吆喝道。

  “赔?赔什么?赔命还是赔钱?”

  孟仁光厌烦地瞪了他一眼,接着朝屋里人看了一遍,说: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去看他最后一眼,走吧!”

  虽然几个孟家男人觉得还没有商讨好计策,但孟仁光的话一出,却不约而同不由自主地纷纷站起来,告别老先生和八生婆,准备借两头骡子出发去刘家“兴师问罪”。

  但刚刚走出孟老先生的院子,便看到明婆婆竟然拄着一根拐棍在风雪中站着,她的身子好像一夜之间佝偻,她的头发竟然一夜之间全部变白,银发随风飘舞,嘴角微微抽动,身子轻轻发抖,好似下一秒便会被风吹走。

  “明婆婆!”

  贾一白突然流下眼泪,他跑上去抓住明婆婆的手,但他看到明婆婆的眼神空洞,没有向他投来爱怜的目光。

  孟仁光和孟仁德同时上前扶住她,心疼地说天冷要她赶紧回家,没想到她却坚持要跟大家一起去。

  当初孟仁祖入赘到刘家,照理应该如同嫁去的“女儿”,后事也要在“婆家”办理才对。但到了刘家,形势却急转直下。

  一个瘦小但很矍铄的老妇女接待了孟家人,她强颜欢笑地招呼大家先到她家坐下,然后一路小跑到后院,没过多久,便把刘凤兰拉了过来。

  刘凤兰虎背熊腰,剪着粗黑的短发,五官好像扩大两倍后的老妇女,看上去坚强果断。不过此时的她却泪眼婆娑,穿着不合时宜的的确良衣服,里面套了件黑色的大棉袄,她一路哭哭啼啼,后面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眉眼一看便知是孟家后代。

  众人沉默了一阵子,老妇女先开口了:

  “他大哥,亲家公没过来?”

  孟仁礼说:

  “我爹受了刺激,已经疯了!”

  “啊――”

  老妇女和刘凤兰惊讶得张着大嘴啊了一声,接着双双低下头去,好像犯了错的小孩。

  “就像我爹那样吗?”

  小男孩突然嫩声嫩气地问。

  孟仁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左右看了看不明所以,倒是孟仁道把小男孩拉到跟前,问:

  “爱华,你说,你爹是怎样疯的?”

  “我爹天天都不说一句话,也看不到我,有好几次都把我碰倒了,也不吃饭,下雨了就跑到雨地里张嘴喝水……”

  “爱华,乖孙,别说了!”

  老妇女把爱华牵到自己跟前,对众人低声说:

  “小孩子不说谎,你们想想仁祖在我们家什么样,唉!”

  说着低头擦了擦通红的眼睛,不知是为孟仁祖的死悲伤,还是为了刘家不幸的遭遇悲伤。

  “娘,你也别说了,请大哥们先去看看他吧!”

  刘凤兰抬起头来,脸颊上还挂着一滴泪珠。

  后院才是孟仁祖、刘凤兰和爱华的家,破破烂烂的一排土屋,屋项的茅草就像明婆婆的白发乱舞,这时贾一白才想到到了刘家之后就没看到明婆婆,但随后他就看到孟仁祖的薄棺旁趴着一个老人,正是明婆婆,原来她比他们先来一步。

  “明婶!”

  孟仁光和孟仁德首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扶起已经昏倒的明婆婆,大家手忙脚乱地把明婆婆放到棺材旁边的床上,孟仁礼要去掐明婆婆的人中,但被孟仁光制止了,他说:

  “明婶可能只是悲伤过度,让她睡一会儿!”

  贾一白看到明婆婆的两颊湿漉漉的,两个眼角还含着大颗的眼泪,他不明白明婆婆只是孟仁祖的婶娘,为什么比八生婆那个亲娘还要悲伤?!

  贾一白抬手轻轻地擦去明婆婆脸上的泪痕和眼角的泪珠,又帮她掖了掖被角,便来到孟仁祖的棺材前。

  孟仁祖看上去安静祥和,像睡熟了一样,又好像久经病痛折磨的老人,终于入土为安般的如愿以偿。

  但看着看着,孟仁祖竟然慢慢睁开双眼,睁到极限,接着嘴巴也慢慢张开,舌头一点一点地伸出来,异常痛苦地发出嘶哑的声音。贾一白大骇,他想逃跑,但他的双腿好像被谁抓住,动弹不得,他想闭上眼睛,但他的眼睛仿佛被谁撑住,根本不能合拢。他就那样看着孟仁祖极度痛苦的表情,一动不动,忘记呼吸。

  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寂静无声。这时左手边透过一丝光线,昏黄的灯焰凄冷飘摇,灯下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在她面前跪着一个年轻人,长相清秀,但一脸哀伤。

  “你想怎么样?”

  女人发出阴冷的声音。

  年轻人身子一挺,仿佛鼓足勇气,说:

  “我不去!”

  但接着身子又软下来,变成乞求:

  “娘,我求求你,别逼我去她家,我不喜欢她,我不想入赘!”

  女人冷着脸不为所动,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恶狠狠地说: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什么好商量!”

  年轻人慢慢抬起头,下定决心,

  “我去死,死也不去她家!”

  女人气极,扬起巴掌就要扇过去,但手到半空突然停住,然后阴森森地冷笑两声,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如果你去死,仔细我把你们娘几个不要脸的事儿全抖露出去!”

  年轻人突然又惊又吓,他慌乱地跪爬到女人面前摇着她的双腿不停哀求:

  “娘,不要,千万不要,我答应你,我去入赘,我不去死,你不要说出来,什么都不要说出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说完便开始嘤嘤地哭泣。

  女人脸上慢慢泛起阴森的得意的笑容,

  “起来吧,老七,现在去拜祭你爷爷奶奶!”

  这女人果然是八生婆,而跪在地上的就是入赘前的孟仁祖。

  八生婆说完便站起来,往屋外走去,拐进一间黑屋子。她摸索到火柴,点起煤油灯,屋子顿时亮起来,贾一白看到她的头顶上竟然悬挂着两幅画像,古老陈旧,看不清眉目。煤油灯的光线把她的影子拉到墙上,细长恍惚,像极了幽暗阴冷的鬼魅。她抬头看着两幅画像,命令道:

  “跪下!”

  孟仁祖双膝跪倒,八生婆从画像下方的桌子上取出三根香,就着煤油灯的火焰点着并吹灭后递给孟仁祖,叮嘱道:

  “记住,你爷爷是胡雪玉,你奶奶是孟胡氏,记住没有?”

  孟仁祖高举着手里的香,连连点头说:

  “我爷爷是胡雪玉,我奶奶是孟胡氏,我记住了!”

  “还要记住,你爹是孟紫来,你娘是李凤环,是李凤环,不是别人!”

  八生婆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突然咬牙切齿地大叫起来。

  孟仁祖的身子哆嗦一下,然后也高声回应道:

  “我爹是孟紫来,我娘是李凤环,不是别人!”

  八生婆的情绪稍稍安定下来,喘了一口粗气说:

  “对,不是别人,不姓贾,姓李!”

  “不姓贾,姓李!”

  孟仁祖重复道。

  八生婆似乎很满意,她转身从桌子上端起一碗水,叮嘱道:

  “老七,你一辈子都不能忘记你的根,虽然入赘到刘家,但你姓孟,不能改姓,而且你的孩子以后也必须姓孟!”

  孟仁祖点了点头,八生婆便端起那碗水慢慢朝孟仁祖的头上浇去,同时念念有词:

  “老七,浇过这忘恩水,你就要‘嫁’入刘家,生是刘家人,死是刘家鬼!”

  孟仁祖紧闭双眼,直挺挺地跪着,水从头发上往下流,流过额头,流过鼻尖,流到下巴,然后一滴滴地掉下来。

  八生婆倒完水把碗放到一边,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纸小包捏在手里,她盯着孟仁祖好一会儿,然后压低声音:

  “好了,忘恩水浇过,你以后就是无情无义之人,可以做一些以前不敢做的事了!”

  孟仁祖慢慢睁开双眼,一脸迷惑。

  八生婆冷笑一声,嘴巴凑到孟仁祖耳边,说了一句话。

  孟仁祖听后脸色大变,他连连摇头,大声喊起来:

  “不,娘,不要,你饶了我吧,不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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