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一白的心又咯噔一下,他明白该来的早晚要来,而且这次直奔他而来,绕过他爹他娘还有四大爷孟仁光。ζ孟老三终于找到正主。
怎么办?
此时琉璃镇小学里只有贾一白的姐孟美丽一个亲人,但她傻乎乎的不顶什么用,不添乱就算好的了。昨天孟仁德找孟仁光喝酒彻夜未归,不过即使在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唯独一个孟仁光,最能指望上的,可惜也不在。如果他在,就好办多了。
贾一白的脑子里急速运转,试图拔开重重阻挠找到解决办法,可是,最后他失望了。
没有办法,现在摆在眼前的,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这群坏蛋既然讲明了要找他贾一白,他就必须出去会会他们,而且他天真的以为,以他的聪明灵巧,即便斗不过趁机跑掉也没有问题。所以,他放下书包,抬脚便朝外走。
“你去哪?”杨老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着急地吼道。
“去会会他们!”
“不行,不行,太危险,毛老师说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哦,对了,他还说,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
杨老师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皱,“他还说,如果十分钟之内你不到的话,他们就砸门,然后干掉毛老师!”
贾一白相信他们说到就能做到,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纠缠于孟家家族内部的纷争就会连累到无辜的旁人,罪孽就更大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想到这儿,贾一白用力扯掉杨老师的手,撒腿往门外冲去,背后传来杨老师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正是无知所以无畏。
贾一白远远地看到毛老师正在门后面急得跺脚,一边等一边朝这边张望,突然看到贾一白的身影是又喜又惊,喜的是这些坏蛋要等的人终于出来,他不用再独自面对这些吓人的家伙了。惊的是怎么只有贾一白一个小孩子。
“贾一白,你爸爸呢?”
他站在保安室门口焦急地大声问。
那是毛老师平生第一次眼神有光,而且准确地把焦距定在贾一白的身上。
“他不在!”贾一白一边跑一边快速回答,他从毛老师身边冲过,打开校门的大锁,闪身出去。背后杨老师追跑的脚步声刚刚传来,就听到“咔擦”一声,贾一白已经又转身锁上了大门,而且随手把钥匙也放进了裤兜。
贾一白刚刚转过头来,就闻见呛鼻的生猛的海鲜味,一片黑色的**横在贾一白的面前。清一色的黑衣服黑裤子黑皮鞋,一脸肃穆,好像在参加某个人物的葬礼。除了孟老三孟仁信,个个都戴着大蛤蟆镜,大得夸张,使整张脸所剩无几。各种脸形,各种嘴巴,各种鼻子和该死的蛤蟆镜。
断鼻梁的孟仁信就站在中间,几个月不见,身上脸上倒见膘了。他慢慢走上来,弓着身子恶狠狠地盯着贾一白的眼睛。
就这样盯了半天也没说话。他不吭声,后面的家伙也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他伸出大手打了个响指,只见一个蛤蟆镜快速地移来,绕到贾一白的背后,伸出两手抓住贾一白的胳膊,试图扣在背后。贾一白拼命反抗,他摁住左手却摁不住右手,摁住右手却摁不住左手。
“笨蛋,再上一个!”
孟仁信气得大叫。
另一个蛤蟆镜急忙上前,两个蛤蟆镜一人抓住一只胳膊才算紧紧地摁住贾一白。此时贾一白再也挣扎不开,他气乎乎地瞪着孟仁信。
孟仁信的嘴角滑过一丝冷笑,大手一挥,命令道:
“带走!”
“放开他,放开他,贾一白,贾一白!”
背后响起杨老师急促的声音,她的一只胳膊伸出来,朝着门外的这群人拼命摇手。她急躁地紧紧地扒住校门,似乎想把整个身体穿过那细窄的门柱钻出来。
孟仁信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又泛起一丝冷笑,扭过头来冷冷地再次命令道:
“带走!”
蛤蟆镜没有把贾一白朝街上带,也没有朝孟庄的方向,只是拐进了旁边的一个小胡同。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冷冷清清,根本没有行人。贾一白心里一沉,猜想孟仁信要在这里把他灭了,而且尸体可能几天之后才能被人发现。想到这里,他开始害怕,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两个蛤蟆镜把贾一白死死地摁到墙上,孟仁信弓下身子直直地盯住贾一白的眼睛,发出冰冷的地狱般的嗡嗡的声音,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贾一白心想你又不是公安,凭什么如实回答,一会儿偏瞎说。
“第一个问题,你管孟仁德叫爹,而不是孟仁光,对不对?”
没想到这么简单而又奇怪的问题,真是一个大白痴!贾一白朝他翻了个白眼。
孟仁信有些失落,但随即又打起精神,接着问:
“好吧,第二个问题,你娘确实是贾凤英,对不对?”
贾一白突然觉得他面对的是一群傻子,个个傻得冒烟,于是他扭头看向天空。
“好,第三个问题,你确实是男孩,而不是女孩?”
贾一白无法忍受他的愚蠢,喉咙里冷哼一声。
这个秘密早已不是秘密。但转念一想,是了,当时这个秘密被孟老五从孟美丽嘴里套出来的时候,孟家只有孟仁信和他的儿子孟爱党当时躲在云南,对这个秘密还不敢完全相信。所以他要一一核实,证明他爹是他爹,他娘是他娘,他,而非她。
孟仁信核实完毕之后,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他的笑来得很慢,但他的笑结束得很快。两秒钟之后,他的笑容突然消失,仿佛正在大笑的人突然被人塞到嘴巴里一坨屎。
他表情难看,双眼充满猎奇和贪欲,抬手就去解贾一白的扣子,从棉袄到毛衣再到里面的小衬衣,他一粒一粒地解开,直到贾一白露出光溜溜的小胸脯。
孟仁信盯着贾一白的小胸脯看了半天,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甚至把棉裤也往下拉到肚脐。他的脸几乎要贴到贾一白温热的小肚皮上。
贾一白终于明白孟仁信想要干什么。孟家家族的秘密似乎一直都在围着贾一白转,那些过往的纷争都源于他后背的胎记。不过这个胎记虽然孟家人都已经知道很有可能在他贾一白身上,但无论如何也不知道那胎记的奇怪之处。
想必眼前的孟仁信就在找那枚胎记!
但胎记只凭凡夫俗佁的肉眼怎能看到?
贾一白看着眼前这个像熊一样的孟仁信趴在自己的肚皮上睁大牛眼狠瞪,也找不到胎记一丝一豪的线索,就觉得非常可笑。他刚想张嘴笑,牙齿却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得得声,紧接着浑身又打了一连串的哆嗦,天气实在太冷了!苏北的正月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在这么一个狂风呼啸的胡同巷子里,衣服扣子被解光,露着整片胸脯,又被孟仁信盯了这好久,不冷才怪!
孟仁信站直身子,满脸愠怒,突然抬手“啪”地一声,狠狠地赏了贾一白一个耳光。贾一白正冷得发抖,脸上又突然遭此一击,顿时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响。
“说,那玩意在哪?”
贾一白慢慢抬起头来,眼前的孟仁信有些恍惚。
”快说,兔崽子,那玩意在哪?“
孟仁信的声音提高了几倍。
”什么玩意?“
”哼,什么玩意,明知故问!你身上的胎记!”
孟仁信几乎要吼起来了。
“不知道,我没有胎记!”
贾一白冷冷地说。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声音,贾一白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愤怒至极,抬起头破口大骂:
“王八蛋,孟老三,你王八蛋!”
孟仁信不恼反笑,只见他慢悠悠地从腰里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轻轻地按在贾一白的脸上,
“还不说,信不信我把你这张小白脸划烂?!”
贾一白知道孟仁信说到就能做到,危急时刻,他多么希望孟仁光在身边。想到孟仁光,他突然灵机一动,
“我身上的胎记肉眼看不到,只能四大爷使用一些方法才能看到,不过什么方法,我真的不知道!”
孟仁信显然一愣,微微皱了皱眉头,手中的匕首往下按去,冷笑一声:
“别抬出孟老四,你以为我怕他吗?”
“我没说你怕他,但真的只有他才能让胎记显现出来,算了,不信我就算了!”
贾一白看到孟仁信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他更加坚信孟仁信一直是害怕孟仁光的,虽然上次孟仁光差点被他弄死。
孟仁信果然犹豫了,停了一会儿,他慢慢收回匕首,接着与几个蛤蟆镜耳语几句,如此这般交待之后,命令道:
“回孟庄!”
孟庄这个名字其时对贾一白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他打心眼里不想回去,并认定此番凶多吉少。
当下这伙人分成两路,一路由孟仁信指挥两个蛤蟆镜押着贾一白往孟庄方向,一路剩余的蛤蟆镜朝琉璃镇的街上跑去。
拐出胡同,又绕过两排房屋,贾一白看到前面不远处竟然停着一辆似曾见过的红色拖拉机,正觉诧异,突然感到背后一股劲风呼啸而来,同时后脑勺立即传来一阵闷痛,接着两耳轰鸣,眼前一黑,便趴到了地上。
“老大,弄这个小孩回孟庄干什么?不如就地解决了!”
其中一个蛤蟆镜愣头愣脑地提出建议。
“你懂个屁!”
孟仁信厉声呵斥。
拖拉机“咔咔”的声音响起来,烟管里冒出浓浓的黑烟,司机抽着一根旱烟管子,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嗓门回头叫道:
“我说老三,你咋非得跟老四老八过不去呢?你这一回来就把老八的小孩弄回去,回头老四老八再过来找你算帐,你孟家刚消停几个月,又要被你惹一堆事出来!”
孟仁信盯着司机的后脑勺,低声吐出几个字:”你懂个屁!“
不过司机啥也没听到,他以为孟仁信正在反省着他的话呢。
”还是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吧,你看我这样多好,早上从家拉粮食出来,一上午就卖完了,赚个十来二十块,够一家子吃一个月的猪肉了,下午又能回家再干些地里的活,家里家外两不误,这样安稳的日子不好吗?“
说着他回头又看了孟仁信一眼,他只看到孟仁信发福的大脸,没看到孟仁信眼中的恶意,
”不过安稳的日子,到最后只能把自己倒腾死逑了!“
孟仁信的拳头慢慢握紧,又慢慢松开,最后又低声骂了一句:”你懂个逑!“
拖拉机到孟庄已是傍晚,司机直接把车开回他家,两个蛤蟆镜把贾一白拖下来,孟仁信领着他们朝孟庄深处进发。
三个人拖着依然昏迷不醒的贾一白像幽灵一样潜入,无声无息,偷偷摸摸。
深夜,贾一白慢慢睁开眼睛,发现面前一片漆黑,四周安静得吓人。他感到背后冰凉彻骨,明白整个身体仰躺在地,他试图爬起来,却发现两只胳膊已被死死地反绑上了,两只脚也被捆得结结实实。
这里是哪儿?
应该是孟庄,但孟庄的哪里却不清楚。不过很明显肯定不是他家,他对自己的家虽然不是非常熟悉,但熟悉的味道这里没有。
他挣扎着慢慢撑起上身,使自己靠住墙壁,心里盼着孟仁光早点出现,早点把他救出去。
这一夜比任何一夜都痛苦难熬,冰冷、焦急、失望、绝望,一股股强烈的痛苦奔涌而来,撕扯着、击打着贾一白的躯体和灵魂,他头疼欲裂,浑身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贾一白突然听到“吱呀”一声,他睁开眼睛,看到一道光亮射进来,才发现此时已是黎明。
站在门口的庞然大物正是孟仁信,他腆着大肚腩,浑身肉抖抖地走进来,接着蹲下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说:
“兔崽子,还没把你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