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传出阵阵叫骂声，黎剑秋听得头皮发麻。灬>

　　“陈聪，你无聊不无聊啊，连情侣吵架你也偷录下来。你录下来就算了，还特意播给我听，还是你觉得我跟你一样是个偷窥狂吗？”

　　陈聪不大的眼睛圆睁着，她还从没想过黎剑秋会这么说她。

　　“老师，你有听里面的内容吗？你不觉得这两人对话很有问题吗？特别是这个女的，我觉得她现在做的事有违良心，祸害广大患者，作为一个医生，不是应该站在正义的一方，把人给举报吗？”

　　黎剑秋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陈聪。

　　“小聪。”黎剑秋语气放缓，他试图与陈聪解释。

　　“我并不是说你做的不对，只是你要想一想，如果你把这段录音上报，你觉得领导会怎么想？”

　　陈聪没理解到黎剑秋的意思，她说道：“能怎么想，他们也会觉得这对男女有问题啊。”

　　黎剑秋习惯性地用手触摸鼻子，他真不知该怎么和陈聪解释。

　　“小聪，你这段录音没头没尾的，就算你发出去，也没人会认同你的想法。这两人就算真的有问题，你现在也动不了他们。”

　　黎剑秋从陈聪手中拿过手机。

　　“你还是把这段录音删了吧，传出去了，秦耀追究起来，你就不是打青霉素那么简单了。你有肯能去和刘永旺作伴了。”

　　黎剑秋这话说得有点过火，可是如果他不把话说得狠一些，陈聪是不会听进去的。

　　陈聪迅速从黎剑秋手中抢回手机。

　　“要删录音也是我自己删，别碰我的手机。”

　　黎剑秋看着灯光下的陈聪两腮紧绷着，一脸被气急了的模样。黎剑秋觉得颇有意思，便逗逗陈聪。

　　“怎么？这就生气了？我也是为你好啊。”

　　陈聪越想越气，脱口而出：“你有这么好心？我看你们这些男人是舍不得让人家美女被告上法庭，最终被锁进监狱里吧。”

　　陈聪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不过，这确实是她的心里话。

　　黎剑秋在脑里思索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说的是谁啊？秦耀长得好看吗？我没觉得他美在哪里？”

　　陈聪不知黎剑秋是在装傻还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过她还是做了解释。

　　“我说的是秦耀的女友，老师你有没有搞错，你居然连他女友都不认识，你真的有查房吗？”

　　黎剑秋反问陈聪一句：“我为什么要认识他女友？我认识他的病名就可以了。秦耀的私事我没必要去理。我做好我的份内事就得了。”

　　陈聪不认同黎剑秋这种做法，反驳道：“但是，老师，如果你不清楚这人平时都干了些什么，你不理解他的生活习性，这对你了解他的病史时会不会出现偏差？”

　　黎剑秋看着陈聪一脸认真，他用手敲了陈聪的额头一下。

　　“我看你这人就是八卦，你是太闲了太无聊了，才会管别人的私事。患者的私生活你真的不用管这么多，你尽管看诊就得了。”

　　陈聪被敲得有点疼，她揉揉额角，愤愤地说道：“你比好不到哪里去，不然你怎么会私下去查刘永旺的事。”

　　提起刘永旺，黎剑秋心里满满都是愧疚。他一直都在心底责备自己把陈聪拉入这件事里，是他让陈聪最近心惊胆颤，是他害得陈聪最近有点神经叨叨的。

　　眼看陈聪要进入大厦了，黎剑秋上前拍拍陈聪的肩膀，俯身在她身旁说了句话。

　　“刘永旺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还觉得难受，或者生活上有任何问题，都来找我吧。你不让我帮你，我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陈聪心里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一直以来，她是以为她和黎剑秋的关系变好了，所以黎剑秋才特别关心她。没想到黎剑秋对她的关心只是出于内疚。陈聪心里很气，她需要的不是别人的内疚，她是真心想和身边的每一个人成为好友。

　　陈聪转身直视黎剑秋，她双眼圆睁，里面还有一朵火苗。黎剑秋居然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想想在医院里，什么样的人都有，特别有些是特意来闹事的，那眼里藏了一座火山似的，就算是那样的人找上门，黎剑秋也没被对方吓退过。他通常只会冷漠地直视对方，要不干脆当对方在自言自语，再不济就跟对方吵起来。

　　可现在面对陈聪，他居然有点怕了。他不想被陈聪盯着，陈聪眼里带着忧伤与愤怒，至于原因，黎剑秋隐隐可以猜到一些。

　　看到这样的眼睛时，黎剑秋心里尽是不忍。

　　“小聪，我”

　　黎剑秋少有地语塞了，该怎么解释给她听了。黎剑秋担心自己用词不准，会让陈聪走向极端，他不想这样。现在他与陈聪这种相处方式让他觉得很舒服，他不想有任何改变。而且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也是对陈聪最有利的。若是两人的距离在近一些，陈聪或许会感到不适，如果两人的距离在远一些，黎剑秋会觉得离陈聪太远，他不放心。

　　“哼，你就是这么个没良心的。”

　　陈聪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只知现在的她很气，心里像有一团火，头顶都快冒烟了。

　　黎剑秋见陈聪头也不回地走了，只能在她身后说道：

　　“小聪，回去早点休息，晚安。”

　　陈聪很快就没影了，黎剑秋一直看着大厦，大厦的窗户偏高，而陈聪也有意不让外面的人看到她的身影。黎剑秋在楼下站了许久也不想离开。

　　他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陈聪不是个小气的人，但经过今晚这一出，陈聪与他的关系肯定会疏远多了，也不知要怎样才能修复原状。

　　次日清晨，陈聪如常来到办公室

　　王康这两天瘦了一圈，整个人更像竹竿，今天状态更差，胡子都出来了。

　　“康哥，你没事吧。”

　　王康抹了把脸，神色疲倦。

　　“康哥，是病人出来问题吗？”陈聪忍不住问道。

　　王康双眸变得锐利起来，让陈聪觉得有点可怕。

　　“昨天下午动手术的老太太，今天还没醒。”

　　陈聪心里咯噔一下。都一晚上了，老太太麻醉早过了，还没醒来，老太太年龄又这么大，这不是意味着

　　“这个康哥”陈聪不知如何安慰。

　　“好人有好报，你是个好医生，上天会眷顾你，阿婆绝对会醒过来的，你不用太担心。”

　　王康动动嘴，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陈聪知道现在王康需要静一静，便没有多说话，独自在小角落里吃着早餐，泡着茶。

　　“小聪。”王康突然开口。

　　陈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康哥，你需要冲杯咖啡吗？”

　　“不用了谢谢，我只是觉得――”

　　王康没立刻说下去，他揉了揉眉间，让自己稍稍清醒，再继续说话。

　　“我听周医生说你以后不打算从医了，你本科毕业后就去做生意是吧。现在应该是你人生中第一次在医院工作也是最后一次吧。”

　　陈聪闻言笑了笑。

　　“可能是吧，怎么了，你舍不得我？”

　　王康总算有了笑容。

　　“还好，只是以后会跟你碰面的机会应该会很少，所以我想衬现在有时间，跟你说几句心里话。”

　　陈聪搬好小凳子，坐在王康面前。

　　“那我洗耳恭听，请前辈不要吝啬，尽管把你经验传授给我。”

　　王康苦笑：“我能有什么经验，你要是真的想听一些有用的建议，不如去找周医生，要不然你找黎医生也可以。我觉得他挺关照你的。”

　　提起黎剑秋陈聪立刻变了脸。

　　“康哥你别转移话题，你刚说到哪儿，继续。”

　　王康微微垂眸，眼中染了一层哀伤。清晨的阳光从窗外射入打在他身上，哀伤与生机碰撞，形成一种另类的美。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有意转行就衬早了。你现在还处在毕业阶段，学业是很重要，但与不能只顾着医院里的事，你也要多为将来做打算。”

　　陈聪觉得王康的话有理，闻言便点了点头。

　　“医院就像一个坑，你跳进去了根本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跳出去。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现在是没办法出去了，你还年轻，有很多机会在等你，你不必像我一样死磕在一条路上。”

　　陈聪歪了歪脑袋，说道：“我倒觉得，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走下去吧。康哥，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天赋，你看每届规培后，能留下来的人就那么两三个，你是有实力的，不然你也不会留下来啊。”

　　自从上次被黎剑秋提到，陈聪可以选择考科研的路，陈聪对学医有所改观。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本科毕业后就彻底转行，似乎太浪费了。而眼前的王康，论实力他绝对不差，他现在缺少的只是经验，缺少机会。等再过几年，王康在这行浸淫的时间长了，陈聪相信他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王康脸上挂起了熟悉的笑容，痞痞的，带着点阳光，很是帅气。

　　“我当然相信我自己的能力，只是生活中有太多种可能性了。患者做完手术后，谁也不能准确地说出他能否完全康复。现在这老太连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我看见她的家属围在她身旁守了一夜，整晚没合过眼，我觉得很难受。人不是机器，机器换了就换个零件，人某个零件坏了，就算换了也不一定能活下去。我现在不敢面对患者的家属啊。如果他问我，他的母亲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能按书上的原话直接回答他吗？你母亲什么时候醒来没人能回答上，只能希望她早日康复。如果我是患者家属，有个大夫这么跟我说话，我保证不打死他。”

　　陈聪脸上的笑意顿时全无，她也被王康影响，情绪很低落。

　　作为医生，随时要抱着最好的希望，也要有最坏的打算。

　　但作为患者家属，谁能接受最坏的打算。特别是那位老太的儿子，他是真心想留着他母亲。

　　人的生命只在呼吸间，老太太如果再醒不过来，哪天呼吸机一摘，她便与这个世界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