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生神色带着疲惫，她不想再多说什么，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也不好责备王先生。∮>

　　“你现在公司里的事都交给你弟了？”

　　王先生点头。

　　周医生为王先生掖掖被子，说道：“我去看看我同事，他被你们搞得够呛的，以后没啥事就别让你弟来，招人烦啊。”

　　王先生慢慢愧疚，他很少见周医生会把话说得这么狠，这回是生气到了极点才会这么说。

　　办公室

　　王康被一个患者家属堵着。

　　“医生，我妈妈这么大年龄了，做手术会不会有风险的？”

　　王康在与这位患者的家属聊天之前就意识到这次的谈话肯定很费时。而且效果也不会特别好。

　　哎，流年不利，好几个情况严重又发杂的病患都排到王康手中，王康都快崩溃了。

　　王康看着这名家属，看上去也有四十多岁了，应该是患者的儿子。

　　“先生，刚才也有医生跟你解释过了，你母亲今年都快八十岁了，有高血压，进院时神志有点不太清晰了，要赶紧动手术，把血肿清除掉。”

　　男人还是很紧张：“医生，我妈都那么老了，做这手术我担心她身子受不了啊，还有别的方法吗？”

　　王康也很苦恼：“先生，做手术是较快的方法，保守治疗并不适合你母亲现在的状况。”

　　男人说道：“那你有百分百的把握把我母亲治好吗？如果你没有把握，我还是不做手术了。”

　　王康觉得唇干口燥，又碰上一个有理说不清的。

　　“我肯定不敢打包票，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你们做家属的要做好心里准备。我也只能这么说了。如果你们实在不想动手术，那也可以，这是你们家属要求放弃治疗，并不是我们不治疗患者。”

　　男人听到后很恼火：“你还是不是大夫啊，大夫的职责就是治疗病人，救人性命，你居然说是我们家属放弃治疗，你还有有人性啊。你是欺负我们文化程度低，什么也不懂，好欺负是吗！你们这些当医生的还真够无良，我看你是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是吧。”

　　王康对男人的辱骂已经有些习惯了，他今天早上才被人骂完，被患者家属骂真的是家常便饭，而且是一日三餐那种。

　　王康还不到而立，长得也不矮，就算这患者家属气得上前打他一顿，他也并不会受伤。

　　如果挨骂可以解决问题，那就让他骂吧。可是患者等得及了，患者等着做手术，再怎么拖下去就变成医生拖延时间不做手术，王康也真的可以从这行消失了。

　　“大哥，你母亲是不能再拖了，要不这样，你提议保守治疗，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治？是给她开药吃吗？但你觉得你母亲现在这种状态能吃药吗？如果你母亲现在能服药，我可以不动手术，只给她开药，但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她都快昏迷了。”

　　男人这才冷静下来。他也实在没法子。只能再骂骂咧咧几句。

　　“这什么烂医院，这里的医生简直烂透了，医术差得要命。要不是这里离我家近，我也不会来这里看病。”

　　王康没跟他计较，只是叮嘱他：“先生，协议上的条约你都看清了吧，没问题就签字吧，你实在不懂，我可以让比我更有经验的医生给你做解释，但现在情况实在是太急了，不能拖太久。”

　　男人嘴里依旧骂着，但终归是签了字了。

　　王康看到男人签字后，心里松了一口气。有家属签字总归比没人签字要好一些。王康有点庆幸自己是在神外，不是在急诊，在急诊坐诊时总有一些人情况太急，但身边没家属，医生只能先代替家属签字，先给患者做手术。

　　有的患者家属就趁着这个漏洞事后攻击医生，说医生不通知家属，擅自给患者动手术。在神外，很多患者手术时，家属都能在场，这让王康比在急诊有安心一些。

　　“患者七十九岁，女，有高血压，入院时已神志不清，急诊行脑内血肿清除术。”

　　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王康只需下手动手术就得了。

　　这名患者情绪较稳定，医护人员还算比较轻松。碰上一些情绪极度暴躁的，医护人员还要一直按着患者，以防患者掉下病床。

　　这个老太太仰卧着，只是头被偏向一侧，陈聪一直在一旁护着老太太，以防体位垫跟托手架控制得不够牢固，老太太身子偏移。

　　患者以用脱水药，钻颅骨时也打了百分之二十的甘露醇，甘露醇有250m/l。一旁的护士快速滴注。

　　陈聪一直留意着尿袋，等尿满了，需更换，还需记录尿量。

　　王康之前查过ct扫描，血肿量较多，一般超过50m/l就需要手术，这个老太都快一百了，而且还是高领患者，还有高血压，要手术成功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王康按照画好的纹路切开皮层，手中的刀深入五厘米后到达血肿腔。

　　陈聪在一旁听着护士汇报患者的情况。患者的血压、心率还算正常范围。

　　“棉片。”王康向身旁的护士说道。

　　陈聪看得心惊肉跳的，这患者有高血压，护士也特别留意到这个问题，特意拿了比平时更多的棉片过来。

　　“都被血浸透了。”看着一片片从出血口拿下的棉片，陈聪嘀咕了句。

　　“还好，这已经不算多了，之前有位患者才三十来岁，他用的棉片数比这老太太夸张多了。”

　　陈聪简直不敢想象，这老太太用的棉片也不少了，之前那位患者出血量这么大，还能存活吗？

　　护士也是有经验的，一边把棉片剪好，剪的时候还要讲究棉片要带着线，不能剪过头了，一边还记着所用棉片数量。陈聪在一旁帮把手时，差点数不过来了。

　　王康清除血肿后，看到豆纹动脉仍有出血，便坐了下来。显微镜视线正好，可以清晰地看出动脉的情况。

　　“止血。”王康说完，护士把双极电凝递给他。

　　王康这时候并不是把出血位堵死，他只是暂时把分支血管夹上夹子，以保证不伤到主干。

　　在余下较短的时间内，王康得赶紧把破人脑室的血肿清除。清除过程中，他一直小心着，不能把血肿壁弄伤了。

　　陈聪也有所体会，这次的手术与之前的听神经瘤有所不同，听神经瘤必须把所有血肿清除，而这次血肿壁上的少量血块不必全都清除掉。过度了，反而会有损血肿壁。

　　“放好。”王康把手中的电凝递给护士，这个阶段不需要止血。

　　护士一直留意着患者的颅内情况。

　　“血压稳定，颅内压力也可以。这患者情况不算太糟，应该能成功的。”

　　陈聪不知护士所说的成功是指手术会成功，还是患者能康复。这名患者年龄太大了，陈聪此时非常崇拜王康，若是她，连碰都不敢碰患者。更别说给她做手术。

　　经过大半天的忙碌，手术总算到尾声了，王康也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若是方才患者的家属一直拦着他，不想动手术，王康真担心一条人命就那么没了。

　　完成后关颅和缝闭后，王康的功夫算是完成了。接着就轮到巡回护士、器材护士们忙碌了。

　　王康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还行，不算太晚，手术做得还算迅速。

　　“希望这老太太能快点醒来。”王康像说给自己听一样，陈聪看了王康一眼，她还未能深刻理解王康的感受，不过室内的护士就明白王康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他之前做的听神经瘤手术，患者下手术台后出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现在这个患者情况贵在神速，王康这次够神速，但成果如何，还需要等明天才知道。

　　办公室

　　陈聪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快七点了，王康还没走，还在电脑前敲字。

　　“康哥，吃过饭没？”陈聪习惯性地问了句。

　　王康眼睛一直盯着屏幕：“还没，怎么了？你要给我带饭吗？”

　　陈聪今晚虽然不用当值，但依旧不想早回。她这些天参加了几台手术后，对患者更上心了。做完手术的患者在未清醒前会先到一个特定的地方呆着。和病房相比，那里有点冰冷，家属在那边等候患者醒来，也是不易。他们忍受着微冷的空气，看着自己的家人还昏迷不醒，那心情肯定很难受。陈聪也想多陪陪患者，若是患者醒来时她能及时到现场那也不错。

　　“我也有点饿了，我现在就想去吃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打包吧。”

　　王康听了后笑了，陈聪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这人怎么笑了？

　　“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你自个儿回去玩吧，不用管我。我还不饿了。”

　　陈聪微微皱眉：“都七点了，你怎么会不饿了？我今晚没打算去哪里玩，我可以留下来给你帮把手。”

　　“就你这样，能帮我什么忙，回去吧，别在这里捣乱。”

　　陈聪抿抿嘴：“我起码可以帮你报警啊。”

　　王康总算把头扭过来看向陈聪，他看过来那刻，双眼露出惊讶，陈聪见他表情有异，心里正奇怪着。

　　“黎医生你下班了，正好，把这丫头带走，她在这里好烦啊。”

　　陈聪扭头一看，黎剑秋正站在她身后。

　　“下班了？那就走吧。”

　　陈聪不想挪开步子，找了个借口：“我想先去看看王先生是什么情况。”

　　王康哼声：“你就想过去凑热闹呗。别去了，你再去人家就要破产了，你这两天也吃了人家不少东西。”

　　“我去看看方才那个阿婆的家属还在不在。”陈聪又找了个借口。

　　“他去吃饭了。”王康头也不抬。

　　黎剑秋看了眼陈聪，衬王康没看过来，伸手一拉，把陈聪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