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海许久没见孙子，一堆心理话想说。÷剑秋的肩，又用手捏捏黎剑秋的胳膊，最后用自己布满皱纹的双手握着黎剑秋的右手。

　　黎海虽然是名退休教师，但他自幼便跟从父亲学医，以前他还在学校里教书的时候，学生有不舒服都会找他诊脉。

　　黎海见孙子气色还行，便顺势给孙子诊诊脉，了解孙子的真实情况。黎海身边年轻一辈的医生朋友都管用一指诊脉。他虽然从医多年，把过脉成千万上，不过他一指诊脉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大多时候是用三指诊脉。

　　黎海现在就是用三指诊脉法给黎剑秋诊脉。三指诊脉可分别诊出上焦、中焦、下焦。上焦代表心肺，中焦代表脾胃肝胆等内脏，下焦代表肾、大肠小肠、膀胱。

　　黎剑秋是个早产儿，小时候身子会比同龄人弱。黎海每次为他把脉都说他脉势太虚太软了。黎海心疼孙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给孙子诊脉，好为孙子调理身子。黎剑秋长大后身子比以前好多了，但黎海还是改不了每隔一段时间便为黎剑秋诊脉的习惯。

　　黎海诊断完毕，双手握着黎剑秋的手腕处：“最近天气热了，但也别吹太多空调。空调吹多了，人又会犯病。”

　　黎剑秋知道老一辈的人都不喜欢空调，但他的工作环境不能没有空调。黎剑秋反手握着爷爷的手，小时候觉得爷爷的手很大，但现在看来爷爷的手也不大，比他的还小五分之一。

　　“爷爷，我整体在医院里怎么可能不吹空调。你也知道，病房里没空调不行。我整体都要上手术台，手术室的空调开得更大。”

　　黎海还未说话，赵子霞在一旁便说道：“今天你一天都休息吧，我给你熬点姜汤。之前给你那盒姜粉吃完了吗？要不再拿一盒回去？”

　　黎剑秋也不跟家里人客气：“好啊，在拿一盒吧。之前那盒也快吃完了。那今天辛苦你给我熬汤了，妈。”

　　赵子霞许久没听到儿子跟自己客套，心里有点见外。她知道她儿子还在埋怨自己，埋怨过往她参与的一单案子。她是读法律出身的，大多数时候她都非常理性，但面对黎剑秋时她也跟一般母亲一样，总会有各种担忧。而黎剑秋偏生是个独立固执的人，只从那单案子过后，他便不再接受母亲的关怀，平时说话也生分了许多。每次赵子霞帮他做点事，他都会一副官腔的道谢。赵子霞一直都很想改变现状，但又无能为力。

　　黎海看到赵子霞离开后，拉着孙子小声说道：“你妈私下有强迫你离职吗？”

　　黎剑秋也猜到爷爷会这么问：“没有，我很久没和她通过电话了。今天回家才听说她想我离职。”

　　黎海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他一直以来都希望他的晚辈能继承他的衣钵，他希望晚辈能像他一样学医，就算读不了医像他一样去教书也是极好的。现在黎剑秋不单止如他所愿学医，还和他一样去教书了，老爷子对这个孙子满意到极点。

　　不过他这次也同意赵子霞的观点，虽然他表面上反对赵子霞，但他心里并不觉得赵子霞说得全无道理。

　　黎海在孙子身旁小声说道：“我这次也觉得你母亲说得有道理。虽然我很少理社会上的事，不过关于刘永旺的传言我也听过一些。你妈一个人身居高位也不容易，如果你和你弟弟能帮到他也是极好的。”

　　黎剑秋有点意外地看着爷爷，他觉得爷爷心里还藏了别的私心，不然也不会认同母亲的观点：“爷爷，你这不是违背了你做人的宗旨吗？你以前总是教我做人要一如既往，忍辱负重。不怕苦，不怕累，做人要勇于担当。怎么这次出了点意外你就劝我退缩了？这有违你平时的意愿啊。”

　　爷爷露出为难：“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刘永旺为什么会找上你的学生，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你的学生又不是他的主治医师，为什么他偏要伤害你的学生。会不会你的学生本身就有问题。还有一点，刘永旺不认识你，但他认得你的学生。如果他服完刑放出来后报复你的学生，你该怎么办？你肯定做不到放任他去伤害你的学生。假设他真的去报复你的学生，你又能帮到些什么忙？你只是一个大夫，一个老师，有很多时候你根本做不了什么。小秋，你是个心地很善良的人，你肯定不希望自己身边有人受到伤害。不如你换一个轻松点的环境。爷爷这次也觉得你妈妈说的有道理。刚才我和她抬杠只是为了给你争取点机会，如果你真的不想继续让我们担心你，你就听听你妈妈的话。”

　　黎剑秋没心情继续听爷爷的劝告。之前，他只觉得一切的事都因他而起，陈聪会受到伤害，陈聪会事后做恶梦，都是他的错。他想让陈聪换个环境，跟着周老师工作。他觉得陈聪只需过一段时间，每天都跟着她最喜欢的老师，她很快便会淡忘刘永旺给她带来的恐惧。至于刘永旺以后会不会报复陈聪，这点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关于陈聪的传闻、事迹他从周医生那里听了几百遍。陈聪以后不打算从医，不过周老师依旧把她当块宝。周医生经常幻想陈聪的未来，她很期待陈聪以后成为商人甚至是企业家的样子。黎剑秋当时觉得周医生是魔怔了。

　　“你一个教医的希望自己的学生当商人？你是在开玩笑吧。”之前在办公室里，黎剑秋听到周医生赞赏陈聪时，无奈地插口道。

　　周医生不认同黎剑秋的看法：“小黎，你也太执着了。我觉得当老师的只要自己的学生有梦想，都应该给予鼓励。她有自己梦想我应该支持她。”

　　黎剑秋冒了一句：“你的学生从你那里学到的解剖手法，以后是猪牛羊身上，你觉得没问题吗？”

　　周医生不乐意了：“猪牛羊怎么了？猪牛羊不是生命吗？小黎，难道你不吃猪肉牛肉羊肉吗？你这是歧视厨子。”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都被周医生和黎剑秋的对话逗笑了。但黎剑秋本人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反而觉得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医生都去当厨子了，以后人有病应该找谁啊？既然选择了读医就应该坚持下去。陈聪这么想开酒楼，当商人，那她应该早点转专业，不是在这里浪费教学资源。”

　　黎剑秋的话引起办公室其他老师的热议：“最近新闻上不是老报道有的北大高材生去卖猪肉，高薪白领辞职去工地工作，海外留学生回家乡卖面包。黎老师，我觉得你和周老师可以为这种话题开个辩论赛了。你们的主题就是陈聪。”

　　黎剑秋听后心里啧了一声：谁要拿那个白痴当辩论主题，这不是侮辱了我的智商吗。

　　那时，黎剑秋并不关心陈聪的去留，他只觉得只要陈聪一天还没毕业，他也要管着她，让她在医院里好好干活，稍微有点大夫的样子。

　　可现在他很是在意陈聪的意向，如果陈聪离开医院，他就没权管着陈聪，如果陈聪真被刘永旺报复，他会内疚一辈子，一直觉得心里不安逸。如果陈聪留下来，或许他还能随时注意她的动向，尽量不让刘永旺有机可寻。但他不可能左右陈聪的未来，顿时他深感无力。

　　“爷爷。”黎剑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你说要怎样才能让刘永旺终身监禁呢？”

　　黎海被孙子的话吓了一跳。虽然他的孙子这些年来情绪都阴晴不定，但总得来说也是个好人，现在他孙子居然说出这么吓人的话，这还真够可怕。

　　“小秋，医者要有仁心，虽说刘永旺不是个好人，但你也不能这么想他。还是要给个机会给别人改正啊。”

　　黎剑秋少有地说出心里话：“可是我很怕我的学生被报复，我学生昨天被吓坏了，今天也不知道她好些没？”

　　黎海少有得见黎剑秋提起自己的学生，心里来了兴趣：“你的学生是个怎样的人？能说说他的事吗？爷爷教书多年，安慰学生肯定比你有经验。你把他的情况说出来，让我想想法子。”

　　黎剑秋回忆了昨日的事，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开口：“我这个学生平时很皮，她成绩还行，院里的老师都很看重她，但她自己一点也不想继续深造。”

　　黎海听后露出可惜的表情：“这多可惜啊，这孩子应该也是块学医的料。我很少听你会夸学生。平时都是听你说哪个学生笨死了，记性太差了。连你都夸他，那他肯定很不错。”

　　黎剑秋也说不清陈聪是不是真的不错，或许是这段时间自己整天对着她，又被周医生明里暗里说了几次，黎剑秋对陈聪已经没敢提意见了，只要她不出错黎剑秋也会给她满分。

　　“她不认识刘永旺，关于刘永旺的事都是从病人那里听来的。”

　　黎剑秋只能这么说了。他记得前几天询问母亲关于刘永旺的事时，他撒谎说院里有病人是商人，对刘永旺很感兴趣。黎剑秋想知道多点刘永旺的事，以便和病人聊天。

　　他觉得黎海不会把他的事随便说出去，但他的母亲是个很有心计的人，只要她愿意，黎海很有可能会被她套话。黎海一直在学校教书，社会上那套肯定没赵子霞玩得溜。黎剑秋担心爷爷一不留神把自己查刘永旺的事说了出去，便只能以病人为借口。

　　黎海稍感疑惑：“你的学生怎么会从病人那里听到刘永旺的消息？”

　　黎剑秋也猜到爷爷会这么问：“我的那个学生一直不喜欢学医，是因为她想经商。刘永旺在西区有很多产业，如果她以后要在西区那边开业，肯定要了解那边龙头大哥的消息。”

　　黎海果然相信这番说辞：“你这学生也是个机灵，了解多点也是对的。不过还真巧，你们刚好有病人也是从商，这还挺有意思的。”

　　黎剑秋附和道：“就是这么巧。我那学生特别八卦，她听去的消息应该搞不好比网上还全。”

　　黎剑秋的说辞漏洞颇多，不过黎海没注意到。

　　“你这学生挺活泼的，过段时间应该会好起来。”

　　黎剑秋也相信陈聪会自愈。

　　黎海继续说道：“你啊平时要多跟学生聊聊天，别整天板着脸。你整天凶神恶煞，只会加重学生的心理负担。”

　　黎剑秋尝试嘴唇上钩，不过好像并不成功。

　　黎海拍拍黎剑秋的大腿说道：“你要把自己融入到学生的生活中去，看看他平时喜欢些什么，平时的生活习惯是怎样，这样可以促进你和学生间的关系。”

　　融入陈聪的生活，了解她的生活习惯这或许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