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俱乐部的当天晚上,权衡便请了假,驱车去找高天放。
他没有提前打电话,自己掏钥匙开了门,发现高天放正在厨房里煮东西。
哥,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呢?
高天放从厨房里探了个头出来,瞅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又把头缩了回去,十几秒钟之后他自己一手端着一个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权衡赶紧上去接过一个,里面盛的是打卤面。
高天放挑起几根面条,滋溜一声吃进嘴里:说吧,找我干嘛。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呵——高天放抬起眼皮,看了一看他,那吃了面就走吧,我不需要人来看。
权衡叹了口气:好吧,我确实有事找你。
说。
我们俱乐部教练辞职了,我想请你去做。
高天放的动作顿时僵了一瞬,面条垂在嘴边晃荡了好几下,他呸一声将吃到一半的面条吐回碗里,抬起头来,胸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权衡,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不是。
那你是来羞辱我的。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好一会,权衡抬起筷子,开始挑碗里的面条:我权熠是什么样的人,你高天放最清楚不过。来的时候我想了好多种开口的方案,但是站到这儿却一个都没用。高天放!你敢摸着良心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足球了吗?
不,不喜欢,是憎恨。权衡,你是听不懂人话了是吗?
胡说!权衡啪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我特么从来没见过哪家小卖部还要卖专业球鞋和专业足球护膝的!
那是为了多卖钱。
那我脚上这双球鞋怎么解释,就连甲级联赛里面那些职业球员都没几个见过这款球鞋!
运气。
权衡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哥,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这次轮到高天放把筷子拍在桌面上了:机会?还有什么机会,这不是输了一场比赛,不是输了一届世界杯这特么是输了一辈子!
权衡觉得脑瓜仁轰的一下,每次想起那些往事就让他脑袋像要炸了一样疼:要是当时我没有被罚下就好了,要是我当时能把那个球射进就好了
关你屁事,都是我组织不力!
不,是我是我又冲动又无能,身为前锋连个球都打不进!
我还是中场发动机呢,连接不上前后场的攻防节奏,你一个前锋能有屁用!
权衡忽然安静下来,眼泪哗的涌出眼眶。
高天放也安静下来,仰头靠在椅子上,双眼紧闭,一滴眼泪随着脸颊滑落到下巴上。
都怪二哥。
嗯,都怪钢子。
他要是还在,一定会说是自己没有扑住所有的球所有的光荣都是前锋的,所有的锅都是门将的哈哈哈,真是个倒霉的位置。
高天放站起来,身影又是无力又是悲伤,他摆了摆手:不要说了。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忘了你说的那些话——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我已经没有能力去做跟它有关的任何事情了——你今晚就留在这里,把面吃完,洗了碗就进来睡觉。
这间小小的二手房里一直都有权衡的床铺和洗漱用品,他洗漱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宿都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回到俱乐部,他直接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宁清风听完他的推辞之后,杵着下巴想了足足三分钟,才长长的嗯了一声:就是说,一个破碎的权衡,拯救不了一个破碎的高天放,是这个意思?
权衡:你就不能换个好听点的修辞?
我读商学院的时候顺便还修了个心理学的硕士,你们属于典型的创后应激障碍,容易引起抑郁,焦躁,失眠等等多种不良的生理反应,你倒是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但对天放哥的身体来说,这本身就是很大的负担。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更有必要让他来风之恒做教练了。风之恒需要一个好教练,他也需要一个重新与人相处的契机。而且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你们俩的相互陪伴相互扶持,更有利于你们心理创伤的恢复。
如果让他来,我不但能同时看到两位偶像,而且还能拥有一个好教练和一个状态更加完美的队长,这笔买卖好像很值的样子!
宁清风噌的跳起来,抓起书包就往外走:行了,这事儿不用你管了,回去训练吧!
权衡苦笑:老板,他是我哥,这事儿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可别跑去吓着他。
不会不会,我这么一个大美女,怎么可能吓到他。你难道不希望他变回到以前的样子?
想是想,但我更想他好好活着。
呀——你放心吧,我一定好言相劝,绝对注意他的身体带辆救护车过去待命怎么样?
权衡:
当然,最后他还是没有扭宁清风,只好选择跟她一起去。
白天高天放都在小卖部里面做生意,权衡把车开到铺子前面。
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想去讨骂。
本来就没让你去!
宁清风麻利的推开车门,滋溜一下跳了下去,书包一挎,居然还蛮像个出门逛街的大学生。
她在高天放门前探了探头,然后走了进去。
老板!
高天放从柜台后面抬起头:买什么——呵,大客户,我这小店怕是没有宁总您看得上眼的东西吧。
宁清风有点惊讶:你认识我?
高天放不耐烦的叹了口气,仰身靠在背后的货架上,不答反问:昨天权衡来找我,是你撺掇的吧?
算不上撺掇,我只是客观公正的分析了一下。宁清风笑眯眯的四处张望,在墙角找到了铁钩子,主动跑到门前把卷帘门拉下来一半,我买你半个小时,暂时关下门,你也不希望被太多人看见吧。
高天放冷冷的翻了翻眼皮,从柜台下摸出一个二维码丢给宁清风:五千。
宁清风:五千就五千!她唰的掏出手机,扫码支付。
滴——
一声响之后,高天放点了点头:好,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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