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她没有原谅她自己
宗灏跳进屋子里头,便站在窗户口不敢再往前挪步。
只见用手指摩挲着茶杯,用一脸道不明的表情看着他,有毕窈对他打扰了她喝茶的雅兴的讨厌,还有他对她说谎的厌恶。
过了半会,宗灏才试探性地用讨好的语调叫了一声窈儿。
然而那坐在桌边的毕窈却是冷冷地回了他一句:“谁是你的窈儿?贵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
毕窈愿意同他说话,那就证明还有得救,毕窈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
意识到这点,宗灏坐到了毕窈的对面。
“窈儿,你说过的,但凡我们之间有了矛盾,都应该要第一时间解决的。”哪怕此刻毕窈并没有看着宗灏,他也一脸真诚的说道。
毕窈不语。
“你也说过,只要我愿意讲,你会愿意做我最忠实的听众。”
“现在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你还愿意做我的听众吗?”说着,宗灏便将手伸向了,搁置在茶杯一旁的毕窈的手。
尽管毕窈有些挣扎,但最终宗灏还是握紧了她的手。
“窈儿,对不起,我欺骗了你,可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接着宗灏便把他和石头一起去玉堂县找清居老人的事情告诉了毕窈。
只不过,他的身体为何留下那样的后遗症的原因被他改了。
他说那是他年少时为了生存,便去山林里打猎,不慎跌落谷底,被谷底的毒气和毒花毒草侵蚀而损伤的身子。平日里无甚大事,也就是每年除夕前后需要去清居老人那块施针治疗。
所以这一次,他确实没有去盛京,而是去找清居老人做治疗了。
毕窈听了宗灏的那番后,沉默了许久,她渐渐的回想起来,那一日自己被绑架在林中遇到宗灏时,他的脸色确实要比往日苍白一些。
而当她与那个男人搏斗时,他的力气要比往日少很多,而之后的那些日子,宗灏也比往日容易感到疲劳。
那会儿她以为宗灏是因为担心她,而日夜寻找那些绑架她的人的下落才会这般的,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身子骨看起来健壮的宗灏,也能有这样的一面。
往日的细节与今日宗灏所说的原因一一对应了,毕窈心中的那些猜想都被打散。
宗灏的离开,与安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一直没有等到毕窈的回答,宗灏有些急了,毕竟毕窈是最讨厌别人欺骗她的人,所以他怕毕窈仍然是不肯相信他的。
于是一着急,便从凳子上起身,单膝跪在毕窈面前:“窈儿,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清居老人,我宗灏是绝对没有本事让清居老人去骗你的!”
见宗灏的模样,毕窈心里的最后那道防线破了。
许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她的嗓子有些沙哑:“你起来吧,我相信你!”
可是,宗灏还是没有起来。“窈儿,可你还没有原谅我!”
毕窈心里一紧,是啊,她从始至终都还没有说过一句原谅的话。
只是,她是原谅宗灏的吗?
如果可以,她当时希望宗灏能够对她说真话,直接告诉她,他是去治病的。
倘若他愿意,那么她便可以陪在他的身边与他一道去玉堂县,替他分担一些痛苦,如若他不愿意,那她便安安心心在府中等着他回来,为他准备好一切调理的药膳,细心呵护他。
而不是被他傻傻的蒙在鼓里,全然不知,还让他身体未痊愈就经历了那样让他劳心费神的事情。
而之后,更是没有让他好好休养,拉扯着他到处闲逛,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损害他健康的事情。
他一味的在保护,在心疼她。
可他呢?连让她心疼他,保护他的机会都剥夺了。
分明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强盗,大坏蛋!一点也不公平!
这么想着,毕窈的眼泪便不知不觉地下来了。
宗灏并不知道毕窈在心里都想些什么,只是见毕窈的眼泪就这么下来了。
一时间就慌乱了手脚,竟忘了去给毕窈擦眼泪而一直在向毕窈道歉。
“笨蛋,我哪里要你的道歉!”毕窈最后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而后将自己刚刚所想的那些种种都说了出来。
宗灏紧皱着的眉头最终是松开来了。
原来,毕窈不是不原谅他,而是没有原谅她自己。
“好了,都是我的错,日后所有的苦难,我们二人都为彼此担着,风雨同舟!好不好?”宗灏温柔地将毕窈脸上的泪水擦去,转而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这样的毕窈,叫他如何不爱?
毕窈二话不说,便紧紧地搂住了宗灏,她发誓,日后一定要让宗灏好好的!
夜里,兴许是哭累了,毕窈便入了梦,只是搂着宗灏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撒开,好像她怕她一松手,宗灏便会消失不见一样。
宗灏只得任由这小娘子而去。只是,他一夜无眠。
关于他的身体留下了的那些后遗症究竟是何原因而来的?
那一年,永乐国国的国主派去绞杀的人对他用尽了各种手段,那次与毕窈相遇,两人欢爱后他便匆忙逃走,中在他身上的毒后就解了。
只是,那些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放过他?随之而来的是千百人的追杀,那一夜,他没有数清自己刀下的亡魂究竟有多少,也不知道那些鲜血喷到自己嘴里究竟是何滋味?
他麻木了,他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活下去,不是他们死,就是他亡,所以他别无选择。
最后他累倒在那千百人的尸体中,到了后半夜,那夜风拂过,撩拨起那些尸体散发出来的血的味道,他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他哪里会想到,那些人,不想费那个力气去找他,便直接在往这些尸体上倒了油,一把火炬扔下来。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那些火烧人尸体的味道,那些油浸到到人体里油炸着人尸体的味道,宗灏的胃仍然会翻江倒海,身体不停的颤抖起来。
他不想就这么死!
于是他爬,奋力地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