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的话并没有说清楚，所谓的小道消息是什么。反倒是我们几个格外兴奋，为了庆祝人生第一笔自由支配的财富，我们晚上特意出门撸了顿烧烤。第二天我记挂着剩下的岁贡，加上体质特殊，唯恐住院久了会被医生看出和普通人的差别。赶紧屁颠屁颠的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兵分两路出门了。
足足过了半天以后。
“嘭！”我扔下一只麻袋，擦了擦汗。顺势瘫软在沙发上，用脚尖把鞋推到远处。双目无神的望向天花板，心里暗自后悔为什么回家前没顺路在超市买支和路雪吃。想来是穷惯了，根本产生不了奢侈的消费念头。现在明明腰缠万贯啊，连根雪糕都吃不到，也太惨了吧？
还没等我喘口气，又是一连嘭嘭嘭几声。接连传来麻袋撞击地板的动静。我从沙发上窜起来，直挺挺的望着门口的共工祝融二人：“我去，这就回来了？”
“嗯，你以为去趟城隍庙要多久。”祝融不以为然，共工却瞥了我脚下的麻袋一眼，瞬间两眼放光：“这是你们今天去收的那个……岁贡吗？里面都是金叶子？我能看看吗？”
我把沉甸甸的麻袋递过去，压抑住内心装逼的念头。果然，这两个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样子。口袋打开后面对着灿灿金光，发出一阵又一阵“哇”的声音。就连一向淡定的祝融捏着金叶子，手都隐隐可见的颤抖。“这都是你们江里的水族进贡给河神的？”
“也不全是吧。毕竟除了世代生活在江里的，还有好一部分迁出水里，到外面去工作生活的。今天就去了好几家市里的铺面，都是成精的水族经营的。比如卖包子的蟹叔和蟹婶，见了我们都可熟了。”
我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不过这才刚进腊月，收的只是一部分而已。全部的话得半个月才收的完吧。毕竟还有三百一、零一……”
“三百一十六家没去。”妹妹端着一杯热奶茶从厨房出来，对配合我的装逼套路得心应手。当看到地上的几只麻袋又愣了愣：“你们不是去城隍庙领奖励了吗，天界给了这堆东西？”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有奖励这回事。天界本该是嘉奖我们在血池剿灭蜃妖的功劳，结果拖着迟迟不发。如今蜃妖的事再次曝出来反而发了，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难道上下两界更新不同步，要么管财务的反应弧太长，现在才想起来？
而且看这包装，预感很不祥啊。我盯着地上那几只粗布口袋，怎么看也不像装着值钱的东西。反倒像是菜市场装胡萝卜和土豆的。真是了不得，就算天界穷了，这笔东西宁可省省不发啊。怎么还要打肿脸充胖子？
共工满脸丧气，踢了一脚口袋。“说实在的。要不是传信的笏板来的太正式，我会以为这是信息诈骗。也太tm扯蛋了吧，发两壶食用油也比这个实在啊。还好提回来！”
我心里的不祥预感更甚了，赶紧去扒了口袋几下。手刚插进去心里就凉凉，这滑溜溜的……是大米？
又不甘心的开了几个口袋，果然，除了大米还有小米绿豆红豆。妥妥的五谷杂粮，接地气的很。而且成色跟超市的打折货差不多，从乡下批发十块一斤不能再多。
有没有搞错？居然发了一堆粮食？老子在血池辛辛苦苦杀了蜃妖一回，就算魂没逮到，好歹是真刀真枪的功劳吧。发这点东西是想劝我在家别惹事，经常熬点八宝粥喝吗？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飒瞳凑过来看了两眼。一瞧满口袋的粮食也是吃瘪，想了半天勉强说：“可能腊八快到了，这是上层的特殊关怀吧。”
“关怀个毛啊，你看我们这种一年三百天住在天上的神仙，像是会熬粥的样子吗？”共工哭丧着脸说：“恶意，这是满满的恶意！一定是我们迟迟不归位，被排挤出权力中心了！”
祝融拾过一个口袋当靠枕，无奈的说：“我说过有个上层的小道消息吧，你们都不听。和这件事关联很大的。”
“到底是什么消息啊，说出来听听。”我睁着死鱼眼，抱紧了装金叶子的麻袋，试图从中寻找一丝温暖。“总不会是天界最大财务机构倒闭了，个别**神吃喝嫖赌。拿着批发来的粮食抵工资吧？”
祝融可能没听过江南皮革厂的梗，乍一听居然还认真的思考了会儿。然后说：“差不多。”
我下巴差点掉下来，怀里的麻袋随之落地。“我靠，不会吧？堂堂五界最高机构，连这种狗血事都有？就算有一两个神贪污**，那也不能直接导致所有基层拨款都缩水吧。又不可能真的欠下三点五个亿，况且上面也不用现金结账啊！”
共工一拍大腿，差点把自己手机拍在地毯上。“这不是贪污的问题吧，这是态度问题！我觉得他们对蜃妖造成的影响没有深刻的认识，所以他们觉得这件事情无足轻重。简直太过分了！”
“滚开，别打岔。”祝融踢了他一脚，把鞋底对准共工新买的iphonex屏幕道：“你少装可怜，别以为我不知道手机哪来的。日和坊给过你一张银行卡，严格来说这属于不义之财。是罪犯馈赠财物，早砸早省心，省的到时候向上面说不清楚。”
共工一溜烟爬过来抓过手机，大有你砸手机就先砸我的架势。然后往地上“呸”了一口，不屑道：“向上面说清楚？说个屁！咱俩上面还有谁。玉帝昊天？闭关应劫去了。瑶池王母只管因果轮回，从来不管杂事。你去向那个特务流氓头子，万象神说？不是没事找事吗！”
两人正掐的脸红脖子粗，我和妹妹对视一眼，各自察觉出了些许异样。我赶紧把祝融拉开，“等等，手机的事以后再说。反正赃款都花了，反贪处还能去查你发票不成。你先说说天界上层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多出来一个万象神？他现在是负责人？”
妹妹端着奶茶，不动声色的把杯口歪了歪。然后点点共工的肩膀说：“啊，不好意思。好像滴到你屏幕上了。”
共工果然嗷地一声窜走了，跟踩了尾巴的猴子似的满地打转：“卫生纸，卫生纸！啊不，要吸水的绒布，化妆棉也行！”
“你左转上楼梯，走十五米到我房间里，倒数第二格抽屉左边的塑料盒里。化妆棉要多少有多少，双层的更好用。”妹妹体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目送他火烧火燎的奔上楼梯。这才转过头来严肃的问祝融：“有人暗中在搞你们？我之前就奇怪，蜃妖的事情闹了几个月，天界居然一直不调你们回去坐阵。听共工的意思，是真的被排挤出权力中心了？”
祝融被我们两个围着，汗珠都沁出来了。声音也低了许多：“没这么严重，但天界上层确实出了点小问题。权力调度算其中之一。我和那家伙本来就不太有实权，顶多是在各自部门充当一个总参谋。虽然被暂时扔在抚江，但还没到被替换的地步。但我觉得仿佛也快了，因为那个万象真的很……”
祝融讲话也卡带，听着让人更慌了。这货一向冷静，活的年头都够蜀道改两次了。按理说除了被强制投胎，理应没什么能威胁到他的。如果是上层临时空投了一个监察神，也不用紧张成这样啊。这家伙又不贪不抢，倒霉的也是共工那种拿着赃款四处挥霍的货色吧。
我还没问出口，妹妹神色忽然郑重起来。小声凑过来问：“我好像明白了。那个万象神是不是私底下给你们小鞋穿，因为你们没投其所好，提前送礼？或者干脆拒绝他的py交易了？”
祝融抄起茶几上的纸巾盒，忙不迭的擦了擦汗。“没有，情况正好相反。实际上……”
这次轮到我冒冷汗了：“情况正相反的意思是，你答应他的py交易了？那个万象神是死gay吗？”
祝融怒瞪了我一眼，顺手把纸抽丢回原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根本没有办法投其所好，因为不知道他的背景和来历，严格来说连真人都没见过！所以穿小鞋什么的，只能是暗中猜测。但是这样才更细思极恐。因为不知道他是故意针对我们，还是本身的思维就这么奇葩。就像醉汉打了人，你不知道他是真的酒醉，还是早就看你不顺眼想打你。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第二次，还不够可怕吗？”
“没背景没来历？”我警觉地问：“你确定说的是个正牌子神仙，不是三无食品？通过正式渠道擢升的神怎么会没来历。昊帝还敢信任这种人？万一查清出身是个野路子妖怪，那岂不是笑话大了？”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正式擢升的。万象神也不是封号，只是他名字叫万象。天界的人为了便于称呼，直接就这么叫了。万象神明可是天界全体的代称，你能想象人间有人取名叫‘宇宙’或者‘众生’吗，也太扯太无耻了。”
祝融顿了顿，随后压低声音说：“我听说这个人是由三界的几方领袖共同举荐进天界的。冥界赞成，魔界赞成，妖界因为历史遗留问题不算。至于人间，给他写举荐信的是洛氏家主和东海龙王敖诸。”
那么也就是羽织的父亲和老龙王，这两个人没有亲属关系，日常又不走动。怎么会同时为一个人升仙写举荐信？还有冥界和魔界的支持，要么这个万象神后台强硬，有个大家族在撑腰。要么他可能是个腹黑情报党，私下同时掌握着几方势力的丑闻绯闻之类的，众人都被威胁了。
如果是后者，情况就尴尬了。一个告密者兼特务挂靠在天界上层，不管他是不是居心叵测。都是定时炸弹般的存在。岂不是想针对谁就针对谁。共工这种全家住在天上的还在拎不清，哪天搞不好一个命令下来，直接就强制退休了。严重性哪是两袋粮食能比的？
我又看了看那几个麻袋，心想待会儿赶紧搬到地下室去封起来的好。最好加道铁锁永远都别拿出来，静静的把它供奉在下面。省的哪天会成为被针对的理由。
“这个问题就先搁置吧，反正我们最近没犯什么大错，真的要强制退休也得有个理由。”我拾起自己那袋金叶子来，又问祝融：“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天界。要不要带点特产回去？”
楼梯边传来噔噔的脚步声，伴随着共工的哀嚎：“不行，我觉得水好像渗到钢化膜下面去了。我要先把膜撬开，有一字小改锥吗！”
他连续喊了几遍，终于觉察到有点不对劲。一抬头只见我们三个都在盯着他，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小声说：“你们在干嘛？有改锥吗？”
我和祝融的反应马上就从同情变成了“这逼怎么无药可救”。妹妹不吭声，上前劈手夺过他手机，用指甲在屏幕上轻轻敲了敲。一个完整的iphonex在半空中化为无数解体的零件，连钢化膜都被完整的剥了出来。中间一股细细的奶茶色液体漂浮着。被妹妹不怀好意的一拍，整滩落到共工的头发上。有点像软化的鸟屎，格外好笑。
然后她勾勾手，把重新组合起来的手机塞给共工。语气慈爱的说：“乖，你去楼上找个没人的地方玩。叔叔阿姨要谈点事情，你不要操心啊。虽然眼下你随时可能失业，但救济金一定会给你准备好的哈。去吧。”
共工懵懵懂懂的接过来，小声嘀咕着说：“你们到底在讲什么鬼……”最后手机修好的诱惑还是超过了在原地傻站着。他衡量了一会儿，果断顶着鸟屎头又上楼了。
“我们现在还真的回不去，因为去城隍庙的时候被告知又有新的指令。”祝融接着说：“这次指令怪得很，我怀疑是万象神写的。内容依然是抓到蜃妖，而且要**上交，不能让它死了。除此之外，还要求我们绕开魔界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