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冒出来没多久,共工才和祝融赶过来。两人明显是吃了腿短的亏,被大部队甩在了后面。看见我宛如看到救命稻草般冲过来:“萨摩,猫呢?”
我无力的指了指前方:“失踪了。”
然后在共工坐到地上捶足顿胸之前,我又适当补上一句:“不过明天还会来。”
“是吗?”共工狐疑的盯着散去的人流,喃喃自语道:“太阳落了花儿还是依旧的开,黑猫走了明天依然还会来。我的女神一去不回来……”
“不回来你个头,别玷污女神两个字了好不好。我们回去制定一下方案,明天继续来抓猫。”我揪着共工耳朵,正要离开。祝融忽然在旁边出声道:“你们觉得,猫为什么会消失呢?”
废话,当然是会妖术或者障眼法了。能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凭空蒸发,没点真本事好意思出来浪?不如宅家里当hellokitty算了。
我瞟了祝融一眼,发现这货竟然露出很认真的表情,刚想劝他不要钻牛角尖。结果他闪电一出手,迅速拉过一个路人来。不等对方反应就噼里啪啦问道:“请问大娘,这只黑猫每天都是以突然消失的方式不见的吗?消失的地点呢,每次都是在附近吗?”
我和共工齐刷刷望了祝融一眼,不约而同露出同情的眼神。果然,路人先是沉默不语,继狠狠咳嗽了几声。“小伙子,我理解你急切的心情。毕竟这里每个人都想抓到猫。但你发问前能不能看清楚了,我是你大爷。”
祝融“哦”了一声,正当我以为他会道歉的时候。这货突然认真的弹了一下对方的头发:“大爷您这发套仿真度挺高,是订做的吗?”
我情知不妙,拉上共工和祝融就是一顿狂奔。刚拔腿冲出几米,背后就传来大爷气吞山河的吼声:“这是我自己的头发,没见过自来卷吗?滚!”
尼玛,这货在干嘛。难道不知道抚江市的民俗,街上的大爷大妈最惹不得?他们常年习舞,一曲最炫民族风跳的和探戈似的,少数还参加武术队拥有武装力量。打起来个个以一当十,去年市里发起的小区交谊舞争霸赛,有好事者录下来发到了youtube上,第二天抚江市境外人士数量激增。一问都是来学中国功夫――交谊舞的。
那阵子抚江市外汇收入激增,民间广场舞协会还获得了“最佳拉动外需”称号。全市都掀起了学舞热潮,号称提高国人素质有益中老年人健康。连街边的三岁小孩都不敢对路过的大爷大妈乱吼,生怕对方上来一个龟派气功对你进行强制教育。像祝融这种胆敢发出致命三连的,在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前,多半会被大爷的铁砂掌拍烂脑袋。
没命的狂奔出几十米,确定身后没有追兵了。我总算停下来歇了口气,顺便对祝融翻了个白眼:“拜托有点智商啊大哥,下次问路找个好欺负点的路人。千万别选这种战斗力超群的大爷,不然很容易被团灭的!”
祝融愣了半天,终于“哦”了一声。然后缓缓说道:“我是在想,黑猫可能在寻找什么东西,就在这个公园里。或者它是在固定的看望什么东西,所以从来不缺席,哪怕来捉猫的人都快有一个加强连了,也无法影响它这种心情。”
我一愣,这货说的竟然有点道理的样子。“什么心情?难道公园地下埋着大量鱼干,是它曾曾曾祖爷爷留给它的?”
“践行承诺的心情。”祝融严肃的回答道。
我和共工同时石化,脑海里闪过两道闪电。践行承诺,你当这是猫密欧与朱猫叶吗?
“风雨无阻,从不缺席,固定地点,动机恒定。可以确定它是留意着一个东西,活动也是按着这个东西来进行的。这个公园有什么格外吸引猫的地方吗?”
“没,顶多人工湖有点鲜鱼……”我随口说道,忽然顿声:“黑猫消失的地方好像是一片杂乱的松树林来着。那里难道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
“我们去那片松树林看看,或许有什么意外收获。”祝融建议道:“这样起码比别人多了解一些情报,提高成功机率。”
确定了一致的目标后,我们三个站起来。乘着夜色向公园西北角的松树林进发。
可能是因为捉猫大军离去的缘故,公园里的行人少得可怜。小路上只有我们三个萧瑟的身影,被昏黄的路灯拉长数倍,看起来滑稽又奇特。四周安静的可怕,偶尔草坪边的灌木里发出哗啦一声,都能把我们吓的心惊肉跳。
“咱们就不能明天再来嘛?”共工瑟瑟发抖,一直试图往我和祝融中间挤。“这黑灯瞎火的,就算有什么也看不清楚啊。还是早晨再过来吧,我实在受不了了……这里加个滤镜就是tm恐怖片现场啊!”
“你懂什么,老话说得好,真正的强者都敢于走进漆黑的夜里。老话还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万一线索被明天的清洁工发现怎么办,今天不是白忙活了。”我没好气的呵斥道,其实心里也直打退堂鼓。这么晚了还要探索这种偏僻的小树林子,简直就是恐怖的狗血开场。一般进去的人不是遇到了变态杀人犯,就是雨夜屠人魔。拜那只诡异的黑猫所赐,现在又多了一种可能――超大食人怪。突然蹦出来把我们三个都吃了,然后剃着牙缝扔给黑猫一堆钞票,打着嗝让它下次多骗几个人来。
脑海中的想象越来越离谱,直接导致的结果是我的脚踩在松树林的边界――一堆碎树枝上,牙齿咯咯响,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冷汗呼呼的从额头冒出来,仿佛眼前的是吞噬人的无边深渊一般,充满威胁性。
正当我内心充满挣扎的时候,终于有人不耐烦的说了句“磨蹭”。然后伸出脚把我踹了进去。我只感觉屁股一麻,整个人就脸朝下栽倒在土堆前。腐烂的树叶混合着树枝渣滓碾过我的脸,如同打碎的啤酒瓶里掺了细沙,触觉又痛又辣。最要命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刺痛从脸颊向下蔓延,让我十分恐惧是不是有毛毛虫爬到了脸上。
头顶是共工和祝融的对话声。奇怪的是这俩人见识到了我的狼狈后,突然一个赛一个冷静了。好像刚才打退堂鼓的不是他一样,尼玛,真是卖的一手好队友。
“啧啧,除了实在是破以外,这儿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共工揣着兜,从容的发表评论:“这些松树少说种了十年了吧,连树脂都出来了。伐成木材的话能卖不少钱呢,祝融你看这木质,少说……哎卧槽!”
几乎就在我刚爬起来的时候,共工那里一阵扑腾声,整个人忽然矬了几十厘米,细看才发现他脚底已经塌下去了一片,原来是踩进了凹陷的土坑里。那身价值不菲的童装立刻就成了乞丐服,沾满树叶碎屑和泥土。把他气得嗷嗷直叫。
“愣着干嘛,快拉爸爸一把啊!”
我还没伸出手,共工又是一顿呜哇乱叫。“卧槽这下面有只手!吓死老子了,这里有只人的手!”
我打了一个哆嗦,连拉共工都忘了,赶紧低头去看。果然,有只蜷缩的手掌静静的镶在土里,手指毫无血色,指甲的部分只剩下一个轮廓。妈的,难道我们误入了凶案现场?黑猫其实是提醒我们这里有尸体?
祝融凑过来仔细打量几眼,无语的望了望我和共工。“你们能不能冷静一点,这只手的颜色也太浅了。根本不符合自然腐烂的常理。明显是石头雕的。”
这话一出口,本来吱哇乱叫的共工立刻停下来。拍了怕自己的衣襟,佯装冷静的说:“本福尔摩斯共早就看出来了,这是一个陷阱。只是吓吓你们而已,哼,没想到真的有人会上当。”
我无语的等了他一眼。大哥,刚刚喊的最撕心裂肺的明明是你好吧?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吐槽的时候,我费劲的抠了抠结成块的泥土,把几颗小腿高的野草拨到一边,终于把那只石雕手挖了出来。和初步预想的一样,石雕手腕的部分已经断掉了,只有手掌的部分埋在这里。
我随便观察了几眼,石料既冰凉且重。雕刻工艺也十分机械,应该是现代产品。这么沉的玩意儿应该不值得特意运过来再丢,再联系到整体石雕的重量,连搬运都成问题。难道就是这附近的石像掉下来的?
我放下石雕手,回忆了一下公园里的雕像,湖边的几只天鹅,广场上的纪念碑,凉亭外的小鹿。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压根没手。更别说掉个手掌下来了,而且公园里人来人往,别说在雕像上敲块石头,就是摘朵梅花,带袖章的大爷大妈都会抄过来罚你的款。更别说这么严重的破坏行为了。
“等等,这里好像还有一只胳膊。”共工突然扒拉几下草丛,从里面拾出另一截白色石雕。质地和断掌如出一辙。“这是……一个人的左右手?被截肢了?”
“一个雕像的左右手,别说的这么血腥。”我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共工的脑袋。“我们分头找一个,应该还有雕像的其他部分。”
借着昏暗的月色,我们三个在树林里摸索起来。果然就像我想的,那具塑像的碎片几乎散落到了各处,有的只有乒乓球大小,有的则是完整的一大块,仿佛没来得及敲碎就丢下了。当我费劲的从一片树根下面翻出雕像底座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好像有线索了。
“你们过来看。”我擦了擦石料表面的泥土,指着上面刀刻的一串小字。因为从底部开始裂开的缘故,这块碎石只剩小号脸盆那么大。不过还能勉强分辨出雕像的脚部,是一双靴子的形状――原型应该是个古人。
“营缮郎炎烈像……”我小声念道,与此同时头皮一阵发麻。有什么东西从树枝上掠过,发出凄厉的一声猫叫。仿佛要撕裂人的耳膜般,惊起无数栖息的飞鸟。一时间整个松树林都是扑棱棱翅膀摩擦树干的声音。我和共工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起,看着头顶那道如同夜半幽灵的身影――猫的身影。
“祝祝祝祝融。”我哆嗦着想把祝融拉过来,却发现他蹲在另一颗树下,正专注的看着雕像的头部出神。搞什么啊大哥,现在是你研究人家长相的时候吗!黑猫就在我们头顶啊,还是半夜像鬼一样冒出来的。这都提不起你的警惕心吗大哥!
我颤抖着扒拉扒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往上看。祝融连头也不回,“等等,我觉得这副面孔很面熟。”
“大哥你还是抬头看一下吧,现在眼熟不眼熟的不是那么重要了,你可能一会儿就在地府看到他了。”
我对着祝融拼命挤眉弄眼,示意他把手上照明用的火苗熄灭掉。但他始终不为所动。而黑猫死死盯着他手中那缕火苗,眼神像是看到了隔世的仇人。浑身毛发竖起,露出锋利的牙齿,喉咙里发出连续“呜呜”的声音。配上这惨白的夜色,真跟狼人变身的场景差不多。
但黑猫只是耸动着,不急着冲过来。祝融也不回头,两者就处在一种奇怪的僵持状态下,谁也不动手。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黑猫绷的腰都酸了。仍然在朝背着它的祝融龇牙咧嘴,还差一点从树上翻下来。
共工捅捅我手肘:“你说这猫在干啥,练隔空咬人?”
“可能,可能是大腿抽筋了吧。”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祝融终于看相完毕,转过来说:“好了,到底有什么事?”
“那只猫在这里。”我习惯性往树上指去,一见空荡荡的树枝不由愣了。黑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