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那鸨母急匆匆进来,喘着气道“几位公子稍待,我家女儿正在梳妆……”
“让她即刻过来,公子乃是贵客,岂容她怠慢。”甄志也有些气恼,原本是要把赵昕招呼好,鸨母拒绝一次,现如今,她家女儿又怠慢贵客,让他大失面子。
鸨母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想去催,赵昕喊道“李妈妈不必心急,美人儿梳妆,自得仔细些,告诉她们,不用急躁,这点时间,本公子还是等得起。”
鸨母见甄志等人并未反驳,于是福身一礼便离开了。
等了一杯茶的功夫,李妈妈拉着一个素衣女子进来,十五六岁的模样,峨眉秀目,眼波流情,妆色也很淡雅,看着倒是漂亮,她身后一个婢女抱着个琵琶,另一个婢女拿着根箫。
李妈妈过来对赵昕道“公子久候,这是倩儿,最擅琵琶和紫玉。”
那小女子看着有些不快,李妈妈在后面推她一下,才淡淡道“几位公子爱听些什么。”清脆中带着温婉的吴地口音,光说话已经如唱歌一般。
赵昕哪里懂这些东西,只好微笑摇头,甄志见状大声道“如此便来一段牡丹亭,正好请公子听听正宗的南曲小唱是何等动听。”
倩儿问道“客人喜欢何种腔调?”
“昆山腔好了。”
倩儿做个万福后找椅子坐了,婢女送上琵琶,倩儿接过后摆好架势,与开始的冷淡模样全然不同,水汪汪的眼神扫过一圈,人人都觉得她对自己抛了个媚眼,赵昕也饶有兴趣的凝神等她开口。
几声清脆的琵琶响起,倩儿轻吐朱唇,开始唱起来,她声音很好听,如同珠玉落盘,但她的昆山腔赵昕听不懂,不知道她在唱些什么,新鲜感一过,赵昕又有点觉得无聊,喝起酒来。
甄志时刻观察着赵昕,见赵昕皱着眉的模样,对倩儿道“换海盐腔。”
海盐腔就是用官话演唱,赵昕多少能懂点,这次听明白了,“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焕。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惹下蜂愁蝶恋,三生石上缘……”
词曲优美,倩儿也演绎得很好,赵昕总算有点进入其中的状态,手中的折扇随着音调晃动,甄志见他样子,凑过来低语道“这个倩儿可以度夜的,她一般的客人都不太理会,要一亲芳泽还要讨她欢心才行,不过在下有些薄面,公子要是看得入眼,可在此留宿。”
赵昕看着这个少女,一副清冷的模样,实在没啥兴趣,他眼睛老在李妈妈身上转,这熟女更有味道,婉言谢绝了甄志,饶有兴趣地听了起来。
一曲牡丹亭唱罢,赵昕觉得还颇有些意思。
甄志笑问道“不知公子对这南曲小唱可如意?”
赵昕依旧斜靠着,说道“有点意思。”
甄志转头对着倩儿说道“既然公子觉得有些意思,便是大大地夸奖了你,你一会可要多陪公子多喝几杯酒,只要公子高兴了,缠头加倍。”
那倩儿平日被那些客人惯着,一向都是核心,这赵昕却是随意一句“有些意思”,心中不喜,只轻轻嗯了一声。
赵昕听得好笑,不过这个倩儿架子是太大了,本就是青楼女子,地位低下,男人一捧,心气便上去了。
需知,封建时代的女子本就没有地位,更何况是青楼女子,即便你是什么花魁,也不会有什么好夫家,资助了的穷酸才子,被抛弃的亦不在少数。
所谓“一点朱唇万人尝,怎能配我状元郎。”
不过,这与赵昕无关,反正自己也没这个意思,自己家里的可不比她差,赵昕愿意来青楼是来尝新鲜玩意的,不是来哄人的,这也是赵昕逛青楼从不找花魁的原因。
赵昕可以容忍,甄志可就忍不了,这一晚上的招待,没一件事是满意的,于是不动声色道“有些南曲妓家,稍有些名气,便架子十足,自抬身价,倩儿是否如此?”
那倩儿听了,只得挤出点笑来,答应了一声。
赵昕从窗子看出去,秦淮河中船动月影,灯火蜿蜒,丝竹相闻,两岸河房也是灯火辉煌,岸上许多文士和妓女成双漫步。
甄志介绍道“这处便是长板桥,前后迥光、鹫峰两寺,中山东花园亘其前,秦淮朱雀桁绕其后,乃秦淮灯船最盛之处。有节气之时,出游之船更多,甚至有连接百艘,灯火烛天。”
赵昕兴致勃勃的看着其他灯船,对甄志问道“甄志,为何那些船上女子都穿着十分素淡?”
甄志笑道“南曲女子都打扮淡雅,比之妖娆更惹人遐想,所以南曲和苏州为风尚之先,四方取以为式,人称苏样,其实大多还是南曲的样式。”赵昕低头想想,确实淡雅更惹人遐想。
那边的倩儿又被他们冷落在一边,抱着琵琶咬着嘴唇不说话。
酒过三巡,又让倩儿继续弹唱,还有两个乐妓伴舞,船内清歌曼舞中,船外轻风阵阵,月朗风清,几人谈谈说说,一边看着两岸河景,确实是神仙般的感觉。
少顷,甄志笑道“这江南虽说遭了水灾,可粮食却是不缺。”
赵昕脸色不变,笑道“谈这些事作甚,如此良辰美景,合该尽情享受。”
甄志叹气道“公子,在下也不拐弯抹角,想来公子也晓得,在下便对公子说实话。”
“在下手上囤积了不少粮食,奈何如今米价下跌,却是赚不了什么银子,若是公子肯帮忙,在下等定当好生报答。”
喝了口酒,赵昕心里不屑道“现在的米价比灾前涨了不止四十倍,还嫌赚的不多,非要逼死灾民才肯善罢干休……”
赵昕说道“赈灾一事,本公子向来不管,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况且,李惟钧还是宠臣,本公子亦是开不了口。”
甄志闻言眉头一皱,道“公子过谦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让外地的米商暂时先不要进入江南之地,待在下等人库里的大米处理完后,再让他们进来便是。”
赵昕不是白痴,这种语言陷阱,也想让赵昕上当,库里的大米,谁知道你库里有多少大米,况且,要是外地米商进不来,江南一地的米价不是任由你们操控。
“唉……此事不用多谈。”
踌躇一番,赵昕低声对甄志道“父皇早已下令,本王虽是个钦差,可李惟钧才是主事人,若是办差了,本王不得被父皇训斥。”
赵昕说完便不再搭理甄志,他连皇帝都搬出来了,甄志还能说什么。
甄志明白,此事就是赵昕一句话的事,并不是什么大事,顶多被训斥两句,这事摆明了赵昕不想干,偏偏甄志还没得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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